“酿成汉、唐、宋、明未有之事“,“思及此,实不忍再言矣!“
——嘉庆帝语《清史稿》
李文成命勇将徐安国为先锋,率一千武装教民向西突围,悍将刘国民率两千武装教民断后,自己由一千多教民簇拥着居中,紧随徐安国,向西狂奔。
留下死守滑县者,必然凶多吉少,那李文成并不要“夫人”不离左右,足见二人关系一般。“夫人”张氏不以为意,欣然受命留守滑县。
那彦成坐镇道口,蓄势待发,听闻李文成率众已经往辉县方向奔逃,心中一凛。
辉县往西就是云台山,属于太行山的余脉,山势奇骏,悬崖林立,隘口重重,一旦文成入山,等于鱼归大海,再难剿灭。那彦成立即派总兵杨芳追击。
杨芳,晚清名将,贵州籍封侯第一人,时年已四十又三,此次协助那彦成、杨遇春围剿天理教。
他深知用兵之道,贵在迅速。得到命令,杨芳立即命清军分两路追剿,清军追势凌厉。李文成率众行抵辉县西北的侯兆川时,清军已将其团团围住。
文成见无法突围,干脆以司寨据守。司寨坚固,加之据险而建,清军数次进攻,竟无法得手。
杨芳将大本营设在距司寨不远的郭家庄,傍晚带数人便衣观阵,看寨势险峻,一时无法取胜。
回到大营,杨芳郁闷,时至子夜,忽有亲兵来报,说外面有人求见。
杨芳纳闷,传令带入。来者是一个老者,带几个面目清癯的年轻人,老者自称是滑县张家庄人,与那李文成有仇,愿前来助阵杨将军。
杨芳奇怪,细问其故,方知那几个年轻人是滑县知县强克捷手下赵风君的家人亲戚。门外还有数十人。
杨芳心中一暖,遂问各位老乡有什么办法攻破司寨。其中一人道,司寨虽然牢固,但寨中存粮肯定不多,只需把住进寨之门,久了,李文成自然会出。
但杨芳觉得此计虽有道理,但不可施,那彦成的脾气他知道,那是必须尽快拿到李文成脑袋的人。
之前因为兵行缓慢,直隶总督温承惠已被嘉庆就地革职,那彦成心里门清,打持久战意味着什么。其中一张姓老者,张天化族叔,上前献了一计,杨芳沉默良久,缓缓点头。
十一月十九日,清军撤退,向北缓缓而行。把寨教民早报给李文成,文成正为寨中粮草短缺忧愁,今见清兵退去,心中大喜,忙命徐安国率人前去查看。
安国领兵往北而去,行至十里远,遇到诸多当地村民,正拉了数十车粮食从北边白虎岗方向返村,少量清军跟随。距司寨不远,有个很大的村子,郭家庄。
杨芳来攻文成,正屯兵于此。村民与其说返村,倒不如说到了村子调头,换个方向紧随清军退却罢了。
原来山路崎岖,道路窄狭,只能过一辆马车,要想换个方向,必须找个开阔地带,无疑,郭家庄是最好的调头场所。徐安国判断,粮草车队返村调头,说明清军确已退去。
徐安国见了粮食,心中大喜,何况这些东西又是急需之物,就让教民劫持,打算从郭家庄运往司寨。问那村民,村民证实清军正往白虎岗方向走。
跟随粮车的清军,见安国夺粮,呐喊一声散了。安国正待要赶,背后大队清军到了。
安国立即组织教众与其对阵,并让人回司寨给文成报信。文成问明情况,立即派刘国民率一千余众前来支援。国民率众刚走,文成觉得不放心,又派人跟随打听。
国民与安国会兵一处,与清军接战,清军且战且退,队伍散乱。消息传到司寨,文成大喜,倾全部教众出战,试图一举击溃清军,趁势进入太行山。
徐安国、刘国民短暂整合教众,徐安国在前,刘国民在后,近四千余众呼啸冲锋,追赶清军,那李文成也在后面督阵前行。
刚追过白虎岗,清兵不退,稳住阵脚,返身再战。白虎岗侧翼突然又多出大队清军,手执火炮,形成半包围形势。
李文成看事情不好,正待要下令退却,那边清军早放起炮来。教众本就没有阵势,更不懂战术,见状立即后撤。徐安国、刘国民喊都喊不住,只顾往司寨方向奔跑。
李文成后队变前队,策马急急返回司寨,刘国民紧随其后,跟进司寨。余下徐安国三千多人被清军合围,左冲右突不出,清军只是有序地、连续地对着教众放炮,教众死伤无数。
徐安国见大势已去,带几个亲兵想从白虎岗一小路夺命奔逃,谁料想那里早有清军埋伏,一阵火炮打来,徐安国等人命丧黄泉。
杨芳见清军已经得手,挥麾南下,猛攻司寨。李文成合计刘国民部众,只剩八百多人,负隅顽抗。
那杨芳原想趁李文成兵败气馁,人心涣散之际,一举夺得司寨。熟料李文成毫不畏惧,面对死亡,反倒沉静了许多。
他和刘国民分兵把守,指挥寨内剩余教众,迎头痛击杨芳,杀得清兵尸如山积。那杨芳焦躁,一时倒也无计可施。
原来当清军突击寨内时,教民据险掷石,枪炮齐发,使清军前进不得。
杨芳站在督阵台上,看教众占据地利优势,隧改变主意,召集部将,下令改变战术,集中火炮,往司寨猛攻。
杨芳改用火攻,交战双方形势立即发生逆转。火炮打到寨里,立即引起大火,正直初冬,干燥之物易燃,司寨顿时烟焰蔽天,一片火海。
旋即,司寨大门被攻破,清军一拥而入。教众四散逃命,也有部分教众边战边退,拥护着李文成退往文成所在行军大帐旁边的一个炮楼上。
这炮楼原本院墙上是一个箭楼,高约三层,长宽各约数丈,刘国民守住楼道口,文成率一干教众在楼上与清军拼死对抗。
杨芳指挥清军围住李文成所在的炮楼,拼命往上冲杀。把守楼道口的刘国明大叫一声,持刀跃出,连砍数人。
清军团团围住,国民力战,力有不逮,一清兵持刀对准国民脑后就是一击,国民倒地,反身一刀将对方砍杀。清兵一拥而上,乱刀砍死国民。
国民战死,楼顶弹药打光、砖石用完,教民望着蜂拥而至的清军,再望望李文成。李文成淡然一笑,说,大家可随我升天而去也。
隧下令举火自焚,剩余教众数十人与文成拥抱而死。杨芳率众查看现场,见此惨状,也慨叹不已。
清军在破道口、司寨后,那彦成、杨遇春挥师南下,集中全部兵力加强对滑县县城的攻势。
滑县城墙虽不算高,但坚固厚实,加之牛亮臣、宋元成、徐元成等裹挟部分县城居民,通力作战,竟将清军拒于城下,清军屡攻不下。
开始,天理教牛亮臣等人在民众中大开“空头支票”,许诺成事后,每人皆可得白银百两,封官授爵。一些民众就铁了心跟随他们。
清军攻打滑县四十余日不下。眼见得城上教众气势更盛,那彦成、杨遇春、杨芳等也一筹莫展。那清军火炮射程太近,滑县不似司寨,清军火炮营只能干瞪眼。
正忧愁间,京师快马赶到,嘉庆帝责令那彦成限期破城。这一下,那彦成、杨遇春更是心急如焚。那彦成下令清军在城外连掘地道十余条,均被教众或以水灌之,或用巨石砸坏。
那彦成并不甘心,一面指挥人马每日攻城,以转移教众注意力,一面佯筑地栅,暗中却在离城百步外挖掘地道,潜至城下,填装火药千斤。
再说张天化和何水率一千教众北上,准备支援远在北京的林清。
一千多人浩浩荡荡,早引起清军注意,走至邯郸南部,直隶总督温承惠已派兵等候多时。双方接战,教众不堪一击,天化、何水喝止不住,教民竟然一哄而散。
天化、何水带了一些贴身随众,返回道口,看道口已被那彦成占据。
天化何水潜至张家庄,看村庄凋敝,人烟寥寥,房屋院墙多成残垣断壁,二人不敢直接进村,就潜伏在村外一个小树林中。
那树林树叶已落,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天化将树叶隆起,在旁边用陌刀挖出一个深坑,和何水蹲卧在里面。
到了晚上,天化让何水去谢家庄打探情况,不久,何水返回,告诉天化,附近村庄皆被清军所破。
李文成已经率众占据滑县县城,不用说,“夫人”张氏、冉氏等一干人众也被裹挟而去。
天化听后,和何水商议,要潜入滑县。但走至滑县附近,已见清军从北、东、西三个方向包围了滑县县城,只留那南边,因为隔着一条河,并不曾有兵把守。
二人隧凫水过河,到了城墙下,城上教众把守森严,进不得去,二人沿着城墙根摸摸索索地走着。
走至一处地方,似乎与城墙其他地方不同,何水上墙用脚一踹,竟把一个草毡子踢开了。二人弯腰进去,里面那人早吓个半死。一个劲求饶,让官老爷饶了他。
原来那人正是刘列猛,和知县强克捷交好的流浪者。他就住在这个狗洞旁边,平时不走城门,从狗洞钻出,到艄公老刘处讨些吃的之类。
滑县城破,强知县一家死难,刘列猛一个卑微人物,没人注意,依旧躲在这里。
看见有人把草毡子踢破,一拥而入,把刘列猛吓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