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节,浓厚的灰云走骏马,跃飞熊,犹有一个飞扬的猎人在后面弯弓骑射,集汇西天,把太阳遮得一点光影也没,直到西下之时,火红的红日才从厚云层中分出,并破开一道金缝,移时,露出那孩童也似的红笑脸,普照人间,拈指间,落云散成绮,秋水共天色;照不透的是村庄上空的青色螺云,依然蹒跚如翁,缱绻如恋。
在霞光之下的西山道场,一个广额阔面,气势凌云的男子正在继续向其传授口诀,跟在他身后学习默记的是一位身著岚衣,容止闲华的少年。
“这销声藏迹之术乃武技两大基础之一,心法和口诀虽然简单易学,实难纯精,务必每天循习蹈练,不可懈怠。”少年抱拳道是。
汉子点了点头:“好,我这里有三套绝顶功夫,你可想学哪一套?”
“凭师父意思,可是哪三套”少年好奇道
“这第一套为飞翼技,但学得此法,飞林踏水,立叶摘花,无有不会,虽野兽困斗,亦能死中向生,化险为夷,可保你全身无虞!”
光石想:“飞翼技曾学过一些,我主要为揪出杀害爷爷的真凶,此法无益。”便道:“愿意听其他的”
“第二套为外家功法,追求刚猛,讲究以硬逗硬。若能辅之以强化体格,可谓人兽莫挡,唯其主练拳脚,威力暴烈,故也易耗气力!”
光石忖道:“这个似乎与我龃龉”,便道:“还有一个呢”
“第三套为内家功法,追求韧打,讲究以柔克刚。若能辅之以强化体格,制兽若不足,制人颇有余,唯其主炼元气,次练拳脚,因此威力绵柔,然则一旦体格练成,则能先立于不败之地,掌握先机,制敌若胜。”
光石一边听述,一边拿起树枝在地上做比划。
吕武怔瞧了一下,又继续道:“这三套功夫本出同源,只是侧重点不同罢了,然则一旦入境,无不以一挡十,只要你掌握了一套,足以打下半个北山了!”
光石综合相较,暗忖:“只有最后一个和我投契。”便道:“好,我学第三个!”
吕武一听,扭回头道:“小鬼,这个可对体格要求高,费时也不短嘞!”
“我不怕,我爷爷说我体格理想,而且我跟爷爷修行自家武技也有年了”光石认真道,
吕武盯着光石,突然有些不屑道:“石头,你那几招三脚懒猫功夫,顶多捉鸟用。”
光石一时变得面色尴尬,强道:“我觉得也是好功夫,只是我还没学完我爷爷就走了,我爷爷武技可是和师父一样厉害的。”
吕武听出了弦外之音,哈哈一笑,又道:“我岂不知你爷爷的故事,只是你如果想要变得出类拔萃,以你现在的武技确实还远远不够呢?”转身看他。
光石终于垂首道:“嗯,我吃苦便是,我爷爷说我能吃得了苦。”
“好,那你便学了,只是在内家功法我这里又有三套武技,却是不知你想学哪一套!”
“我要学最厉害的!”不等其解释,光石扔了树枝道。
吕武听得猛然回头,看着眼前目光明亮的少年,便也欲试他一试。
在西山道场的最大训练场地——霞光基地,有一个精悍老健的男子手敲竹竿,正认真注视着一个少年的一招一式。一会儿他又站起,开始指点纠正其动作,继而又逐步讲解拳理,用法,打法,乃至变化……不到一小时,光石便练得有些呼吸急促,使不上劲来,吕武大叔看其心思有点散漫,不禁喝道:“小鬼,集中注意:所谓手到不如身到,身到不如心到,先到以心,后到以身,始是修武正道,再来一遍”光石铭记在心,又重新演练了一遍,吕武看着仍似不满意,突然如龙奔虎般自示范起来,那气势与其讲故事时的谈笑风生当真云壤,光石看得不禁瞋目
待光石稍稍领悟之后,吕武又向光石教授打拳秘诀道:“光石,打拳也有诀窍!所谓‘拳打十分力,力从气中出。转气贵乎缓,用气贵乎急。缓急神其术,尽在一呼吸’”。他一边教授口诀,一边认真向其示范招式,只见其身法偶尔似行云流水,偶尔如猛虎下山,身法带风之至,一气呵成,直看得光石眼花缭乱。光石过眼存心,认真默记,接着又重开,直至自己稍得入港,领会贯通,方才稍是喘息。为了光石能掌握实际用招,吕武又亲身为“靶”,让光石进招…。
在吕武精心的调教下,光石咬着牙关,在一个时辰内便熟练了几套拳法,吕武至此方感欣慰,便令暂停,循序渐进。光石练时不觉,收功之后,突感曝汗如雨,喘气如牛,道:“师父,这拳法,时而绵柔,又藏刚劲,冲的我体内如冰火四窜,耗劲好大,可是什么武技?”
吕武仍是面不改色,气不粗喘,认真道:“此便是三风拳!”
“三风拳是什么武技,我怎么没听——过?”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吕武忽然起身侃侃而谈道:“师父年轻时遍习诸家武技,自以为无敌,一朝突遇狼疾,诸人皆以为我已经废武,其实我只是不再新学,反而开始研究所学武技的优劣来,发现虽各擅胜场,却也弊病多有,尤其是好称本村武技之雄的“铁拳”和“炮腿”……李家铁拳重速度和力量,然而轻于防守,鲁家炮腿重力量和防守,却轻于速度……都不能令人满意,师父以前也是学多而不精。是以致仕之后,我开始尝试融合各家武技所长,并自创了一种内家新武技—三风拳!”
“你怎么了”忽然听得“嘭”地一声,吕武转身对采石道
光石已经瘫软在地,像瘪了的气球道:“师父,我四肢感受不到,像是被掏空了!”一边四脚朝天,直望天空,正看见那凝聚不散的螺云,光石吟喃道:“云,那是什么云,为什么又出现了?”一时间,脑内似乎有千朵云翳快速飘过。
吕武站起瞧他,见其四肢微颤,口角吐沫,脸色苍白,心头大震,一把将其抓起,单手抱至休息亭内,又开始盘坐运起功来,顿见吕武的全身又出现了一团若隐若现的紫气,吕武双手一发,直向光石后背,一阵飞鸟忽地从亭边树上飞出……,半晌过后,光石渐恢复了些血色,吕武继续发动气海,又为其输入绵厚真气,一炷香的时间,光石恢复了一些意识,眼睁一线,却仍是看见那一朵朵徘徊不散的云。
吕武一边运功,一边不断呼唤道:“小石头——你醒醒”,道场的工作人员见状业已送来了一些热汤和药品。
半晌之后,光石忽地咳嗽了一下,悠悠醒来。
“小石头,你终于醒了”工作人员微笑向他道
吕武一手扶他,另手沿其四肢百骸的经络上按压,又为其搭脉,但觉得一缓一促,却也无之前紊乱逆流之状,这才叹了口气。
光石眼睁半帘,努劲道:“师父,我怎么了?”隽永的眼睛亦恢复了些明亮。
吕武沉吟半晌,还是道:“孩子,你的体格还不是很强。”
“为什么?”
“你刚才让我把最好武技于你,可是你的体格还承受不住啊,哎。”说着似乎亦有些自责。采石不语,直看向天空
服了一些回复精力的药物后,吕武看其气力已慢慢恢复,便道:“现在我想,换一套适应于你体格的武技教于你,可好!”认真看他,光石一听,摇了摇头道:“师父,才刚开始,就说什么被废,我不信!我们再试试吧。”说罢便欲出去再练
吕武脸色忽变,道:“胡闹!”
光石道:“我不怕被压倒,为什么你要担心,师父,我要练便练最顶劲的功夫!”
吕武有些生气道:“你疯了吗?你这样练下去,很危险。要不是刚才我停了会儿,你可能现在就…”
“我刚才还有一招不太熟悉,好像叫什么‘风云突变’师父,师父,你教教我吧”
“你这般顽固,老夫今日便不能教你了”吕武忽然斥道
“为什么啊!”光石突然大喊道:“我爷爷被那野兽吃了,你视而不见吗?爸爸好久没回,我怀疑他也被吃了,还有……,你只知道担心,可是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如果练不了顶劲功夫,我拿什么跟它们对抗,你为什么舍不得教教我?”
吕武忽然给了他一巴掌,怒声道:“小石头,我这么认真教你,你怎么如此对我说话?”
光石唬得一愣,两眼发呆
吕武继续斥道:“年轻人最怕心浮气躁,成事最怕心浮气躁,做事哪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如果要这般胡搅蛮缠,你连那最简单的功夫都学不好了。”
光石拭了下嘴角,道:“对不起,师父你不理解我。”说罢起身离去
吕武犹自喃喃道:“这小鬼,怎么硬起来,跟那丫头脾气一样倔!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吕武想:“这年轻人,太不像话,我念他是块好材料,便收他为徒,又怎能轻易放弃!”
便又喊道:“小石头,你去哪?”
光石道:“我要把刚才教我的再熟悉几遍!”
吕武一阵摇头,道:“小疯子,那只是皮毛,私下练你会走火入魔的。”采石听得一愣
“要我教你可以,不过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好?”吕武似乎想到了折中的办法来。
光石一听,蓦然回首道:“什么条件?”
在道场两名员工的帮抬下,吕武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副铁背心和绑腿,道:“你穿上这个,每天憋气绕道场跑满二十圈,每天站满一个小时静桩,等你练成了猎人体格,我便把那三风拳尽数予你,如其不能,你便听我招呼,可同意!”跟着场工把兩疙瘩扔置一旁,顿时响起了厚重的灰尘声
光石望着地上的那铁甲衣裳,寂寂不语
吕武道:“怎么了?”
“我可以洗洗再穿吗?”
吕武听得莞尔而笑,又一本正经道:“练功不怕脏,招式才有样,练功不怕苦,猎狗斗活虎!”
光石不再犹豫,便去试穿绑腿,方拿在手中,便感觉沉重,那副有些发锈的铁甲衣穿在身上更是如抱石锁,令其难负,光石经过一番侍弄,扣上锁扣,终于穿戴好,却是有些摇摇欲坠。
吕武看得莞尔而笑,立时又冷面道:“别看这副“练功铁衣”很简单,却是有十公斤重,加上那双绑腿,足足有四十斤。你若想习得那上乘功夫,便要吃得了下乘的苦,先把过硬的体格练就好,而不是一味蛮干,劳而无功,你可想得清楚!”
光石此时心情已经冷静下来,听其道述,也觉有理,忽然低首拜谢道:“弟子莽撞,误解了师父的意思,弟子谨遵师命。”吕武叹息一声,道:“父子都会吵,师徒又怎样,只是为师不希望…,你不痛吧?”一边又去扶他肩膀。
光石摇头。
“好孩子,为师只希望你能身体力行,你想挑战自己,是好事,如果你达不成,师父也不怪你,只要勿走迷途,我便替你开心呀!”
“只要憋口跑满二十圈和静坐一个小时,便可以了吗?”光石问道
“是啊,只要你能做到这“一静一动”的功夫,那说明你的体格不仅可以学三风拳,甚至也可以去猎人乐园那试试运气嘞!”
光石一听,怦然心动,喜道:“好,我一定全力以赴的。”,师父微微一笑,看光石突然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