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不久后,天空又飘下细雨来,无边的丝雨在青色的天空里游走,和着远处的青山雾霭,像是液化的悲伤。在那不远处的青山之尖隐约还有一个瘦高的身影,在那迷漫的白雾之中站立,因为那山上的野馬雾,让人看不太清,但那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却是质若金石般击空传来,这时路上的行人们才注意到了那个如孤鹤般的身影。
“那个人谁?”一个荷锄的村民道
“不知道,不会又是那个少年吧。”他的同伴談笑道,带着哈哈之声。
雨很快下大了,二人又齐齐奔跑起来,但是他们的谈话還是被一個身着岚衣,双目清澈的路过少年听到,他正感受到那空旷的声音漂缈传來,眺望了一眼,不觉惊讶道:“都下雨了,他干吗还要呆在山上?”
终于他也奔跑了起来,因为雨正越下越密,沿着一条俩侧长满了蓝色矢车菊的碎石小路,少年来到了一座茶农院前,正准备敲门时,却又迟疑地把手放了下来,心情跳得飞快,侧首望去,有一丛紫色的新竹正从院旁亭亭长出,一阵风过,摇曳生姿,又向采石撒下雨水来,采石暗眯着眼,臂弯已然被打湿,唯有夹着的那本笔记本幸运躲过。
在裤脚线揉捏了一把,采石再次鼓起了勇气敲门,正抬手間,一个穿蓝布长衫的老头却突然从里面开门走出,滿是皱纹地手里还擒着一个竹篾斗笠,看着大门外站着的瑟缩少年,一时有些微讶,道:“少年,你是?”
少年晕红上颊,有些紧张,很快把刚藏在胸间的那本笔记递上,扭头道:“大伯,我来还书?”碧螺的父亲看着眼前的那本笔记,有些惊讶道:“啊,这是我家丫头的砖头笔记,怎么”,思考了一下,又微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碧螺她同学,对吧?”语气已转亲切。
少年点了点头,凝神道:“是的,我找她借的,她—現在在家吗?”一脸强大地青涩
碧螺父亲神情微变,摇了摇头道:“碧螺最近不在。”
少年刚才心里的担忧还是坐实了,他有些低头发楞,又忘了回话。
老人又笑道:“小少年,你找她有什么事么。”
少年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老头哈哈一笑,道:“那你改天再来,好吗?因为我要出去了。”
少年怔了一下,终于道:“好。”
老人正想去接笔记本,少年突然又收了回来,道:“我可以再借几天吗,因为我还没看完?”
老头微一错愕,又道:“碧螺借给你的,当然可以。”随即又囫圇一笑。
少年连忙道谢,忽然听见了房内一个语声粗嘎的老婆子声音道:“老头子,你这又去哪啊。”
“我现在无事,想去河边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哟。”老人已经披上了竹笠,跷着腿,正自准备外出。
老婆子一听,像龙卷风般突然从屋内逛了出来,一只硬手直拽住老头道:“都失踪这么多天了,能找的地方也都找了,你还要找什么,可信她是自己回去了哩”
老头一脸不信地神情,道:“我不相信她是自己回去了喀,养育了这么多年,我还没养过这样的女儿呢!”语气颇显执拗
老婆子一听,有些不乐意道:“哎,我说老头子,你这倔脾气怎么就好不了了?”
老头子眼窝一陷,漾出一丝倔强的色彩来,道:“怎么不好来了!”
老婆子突然露出一副不满的神情道:“你昨儿个在外面找了一天,找着了吗?你就算把她找回来,又怎样?现在你的亲儿子马上要娶亲,你不去帮忙,天天去外面瞎晃悠,你—你—是老糊涂了吧。”说着便要去揪他耳朵
“娘——”这时忽从屋内传来一声男儿地叫唤
在老婆子的强拉硬扯下,老头又被强拉了回去,连掉落在地上的斗笠也忘了捡起。
萧瑟的门外,只剩下一匹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神情困惑,看着地面雨水渐渐汇集,汇成一条水流,继而又分散开去,浸成一片洇润。他转身迈开脚步,消失在微风萧瑟的雨中。
回到家中,他已然全身湿润。越过院门,他看见一个穿着浅色防护衣的妇女正在后院忙活,在其身旁则依偎着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女孩偶尔伸出小手去试图抓住飞舞的蜜蜂,可是蜜蜂划个弧线躲过,又朝她脸上叮去,吓了她一个后颤……。他没有迎上前去,只是小心翼翼地沿着侧廊,走到了自己的隔院,看来倒是对那个女人有些生畏,刚关好房门,忽听到了那个妇女的猇声狺语着道:“这个狼撵的怎么还没滚回来啊”。
少年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看了下自己的房间,出门前还是整洁的,现在却又是一片狼戾,床上的被子已经半截掉在了地上,少年一阵心烦意乱。
“這該打的畜生!”采石忽然骂了一句。
傍晚,灯火阑珊,他整理好房间后,又换了一身燥净衣服,一个人坐在自己屋里,看着那欲还未还的笔记,翻开了那金色绣装的封面,突然散发一阵淡淡的书香味,自然不是采石的,扉页上还有一个字迹娟秀的名字:“陈碧螺”,采石兩眼发呆,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