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为年轻的斥候肖六蓦然下马,伸手递还给周福气文牒。
在周福气小心翼翼收起文牒之后,肖六笑道:“大燕的游学学生还是很少见到的,兰索关一路穷山恶水少有读书人至此,多是为了赚取暴利的商旅带着风刀子来此,这附近不远处有一古寺,你们可以歇息一晚在赶路,明天便能走到边关城池了,到时候找家客栈可以好好歇一歇。”
肖六见周福气一行人却是游学学生,虽然不从听过这么小年纪出来游历的,但边境之地见怪不怪,年轻游骑没做他想,只是一个劲的叮嘱周福气。
周福气感受到骑卒真诚提醒之后,便立即抱拳笑道:“我们也正打算找个地方宿营呢,多谢。”
肖六略一犹豫,还是好奇的问道:“方才你是在练武吗?”
周福气使劲点了点头:“嗯,庄家把式,从小身子骨弱,得时时刻刻打熬身体才是。”
肖六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少年,虽说看上去消瘦,可不像是身子骨弱的啊,年轻的斥候倒是没有注意周福气用的“打熬”一词。
肖六神情古怪的追问了一句,“你一路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周福气笑容灿烂的点了点头,使得年轻斥候一阵无语。
乖乖,难怪人家说大燕尚武成风,民风尤为彪悍,堪称一洲之最,连大燕的蒙童游学都要一路习武而行。
即便眼前这个陋巷少年不像是游学的学生,反倒像是照顾这几个蒙童的仆役,可大燕蒙童身边都是这种人,大燕尚武之气之重可见一斑。
双方就此别过,年轻斥候肖六归队后继续南下侦查,周福气带着稚童们继续北上,今晚就夜宿那座商旅经常休息的古寺好了。
带领游骑巡逻的副将扭头冲着肖六问道:“什么底细?”
肖六呵呵一乐,“大燕的蒙童,这么小就外出游学四方,可真是罕见。”
北陆三王朝虽多有摩擦,可这些年大体上还是保持一个相对和平的状态,所有三王朝的边境士卒对于非本国的百姓也没有那么多敌意。
能到边境讨生活的,有几个不是苦出身,能帮把手就帮一把,当兵的最注重积攒阴德了。
那个副将又回头望了眼蒙童们北归的背影,几个学生打扮的蒙童,一个衣着简朴陋巷少年,还有一个醉酒汉子,出现在边境之上远远看上去就透着古怪,可看其气度又都不像是山上修士。
副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若不是看这几个人并非那在山上修行的炼气士,这次肖六的特立独行非得挨板子不可。
即便如此,副将仍旧转头对那麾下年轻斥候训斥道:“你逞什么英雄,且不说那领头走桩的少年修为深浅,你看最后面那个醉酒汉子,不住饮酒可有步伐轻浮之状,说不定是个修为高深的武夫,那醉酒汉子若真是南边来的敌国谍子,你这次冒然行动,非得害得我们全军覆没不说,到时候连情报传递都来不定送出。”
肖六低头嘟哝了一句,南边过来的能有什么敌情,一众附属国,什么时候调我们北上去和大燕对峙。
副将戎马生涯半辈子,也是从一个边境小卒一步步爬上来的,此刻见肖六这副样子,气得一马鞭抽了过去,只不过力度角度掌握的极好,在肖六耳边擦过,吓得肖六忙缩脖子。
副将气笑道:“我们在南边没有战事还不好,就你这本事能撑得过几次战役,只要你不作死,在这呆两年赚级军功不是天大的美事。”
肖六一梗脖子,“我也没作死啊。”
副将一瞪眼,骂骂咧咧的开口道:“你这还不是作死,若刚才那几个稚童是修道有成的炼气士,就你这鲁莽行径,等于是挑衅练气士老爷,懂不懂,到时候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亏不亏。”
炼气士的事肖六是知道的,年轻斥候听到副将的话后嚅嚅喏喏,但还是有些不服气,“将军,咱们可是边关最精锐的斥候啊,在咱大宇境内,不管哪来的练气士都得讲讲咱们大宇的规矩吧。咱们大宇可不是南边那些见了山上修士就只管磕头的附属小国。”
副将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这次是真落到了肖六身上,只是没看上去那么重而已,“你他娘的,到时候你死了,老子最多赔你家几两银子,就算老子有良心的了,就算咱一整队人马被人家炼气士给屠了,只要那些山上神仙老爷找得到借口,最后不还是会大事化了,陪点神仙钱了事?”
肖六能短时间内成为边军精锐斥候,自然是不是个没脑子的蠢人,见副将真的动了肝火,年轻斥候忙示好道:“将军消消气,等我以后赚了军功,给你老人家换个花黄大姑娘当媳妇,算是我肖六孝敬您的。”
副将没搭理肖六的荒唐言语,笑骂道:“甭废话,继续巡视,如今南边褚国也不太平,听说出了个大衍王朝很是厉害,迟早能打到北边来,就算没有敌军也要防着马匪,谁要是出了娄子,我可不饶他。”
整队游骑沉声应下,一路疾驰向南。
顶着大风继续走桩前行的周福气,有些好气道:“这一路上,我也见过不少国家的骑军,怎么感觉和你们大衍铁骑都不一样,我以为是我错觉,可刚才见了大宇的边军,这种感觉又来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
醉酒汉子刚才斥候检查碟文的时候,就来到了少年身旁,王贺有好几本不一样碟文,连大宇大燕大洪的本国碟文都有,见啥人就给哪的碟文,没有一个人识破。
王贺笑眯眯的问道:“你觉着哪家的骑兵更厉害。”
周福气没有任何犹豫,“你们大衍和大宇的骑兵最出色,你们两家差不多。”
王贺撇了撇嘴,倒是对少年的评价很满意,“还成。”
醉酒汉子双手垫在后脑壳上,懒散道:“这北方褚国,奥,就是你们大燕人口中的南方褚国,太平日子太久了,哪还有什么强军硬卒,只是表面上光鲜,看着厉害而已。我们大衍铁骑也是久经战事的,自然不可同日而与,这大宇王朝虽说有大燕在北边顶住塞外胡人的侵袭,可东边西边都不太平,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强军,当然了,要论最强骑兵,可能还得是你们大燕铁骑,只是你们大燕武风太盛,没有强大的文官系统运转上下,国力并不能够支撑强兵,否则不至于困居北方一禺。”
醉酒汉子一乐,随口说道:“不过这大宇王朝的边卒也是更楞的,还敢过来检查我们,你看我们一路行来,只要我露出些武夫气象,可有褚国守卒为难我们。”
周福气一愣,他倒是没有发现这个现象。
王贺给少年和稚童普及知识道:“在褚国中,无论是地方行伍,还是山下江湖,可都是不敢跟山上练气士顶牛的。仙祸,仙祸,可不是说着玩的,当然我们大衍除外。”
醉酒汉子王贺一边伸手比划着,一边解释道:“当然,这主要看各王朝的风气和硬实力,附属小国没有实力,自然不敢冒犯山上修士的威严,只要管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老百姓就得了。像大衍王朝、大宇王朝、大燕王朝国力强盛,拿最精锐的边军来说,每支队伍都是配备随军修士的,普通士卒赚军功,随军修士也赚军功,只是各有所求罢了,这些随军修士就像山上仙门的外家供奉一般,只是所受的规矩更严,纪律性更强,单论山上势力不比神洲哪家山上宗门势力差,甚至更强,所以不光能治理世俗百姓,连山上修士也有管一管的资格和底气。”
周福气默默不语,醉酒汉子的话让少年对于外面的世界,又有了份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