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姬沫听出来这是人皮婆婆的声音，随即向后看去。
树林茂密处，一棵耸立入天的松柏树下一个极为矮小的身影坐在乱石堆上，身后的草丛里隐隐约约能够看出来藏着几名大汉藏匿在其中。
“王宫怎么了？”姬沫问道，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莫非是文寒和杨帆出了事？
“小心！”人皮婆婆突然瞪大眼睛冲着姬沫身后喊道。
姬沫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寒意，身后追随来的士兵为了不让姬沫逃脱，架起来的箭毫不留情的射向姬沫。
面对这些射过来的箭支姬沫只是觉得想笑，当初她在战场上面对的是万箭齐发，东齐的强攻箭弩尚且躲得过，这些随从押送从来没有正经训练过的士兵射来的箭，姬沫闭着眼睛都能躲过。
“拦住他们！”人皮婆婆冲身后跟来的那几个帮手说道。
身后的几个大汉冲了过来，越过姬沫直接拔剑扑向那些押送的骑兵，这些骑兵本来就是只负责押送，真正的武将和卫兵还未赶过来，实打实的和这些大汉打起来根本没有胜算。
“不要伤了他们性命。”姬沫走到人皮婆婆跟前说道，这些好歹是西秦的士兵，姬沫历经沙场，最看重的莫过于对手底下生命的珍爱。
人皮婆婆点了点头，她在西秦混自然不能随意伤害西秦的士兵，否则九州之内怕是没了她的立足之地。
“这些只是一些小喽喽，过一会真正的押送军赶了过来我也是不敢再继续拦下去，你现在赶快回到王宫去救杨帆和文寒。”人皮婆婆说道。
“婆婆，这次你为何帮我？”姬沫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是记起了失忆期间人皮婆婆对自己的救助，人皮婆婆虽然看好姬沫但也是唯利是图之人，若是没有暴利，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来帮自己。
“自然是有笔买卖想要和你商量。”人皮婆婆说道。
“西秦王灭掉了东齐使九州之内其余的国家和番邦格外的恐惧和西秦的贸易减少，尤其是近日来越来越多的流民化作土匪抢劫来往车辆，我手底下押送的镖师虽然多，可是也扛不住这些土匪的轮番上阵。”
姬沫听到这里是心里明了了，问道：“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可以让你在九州之内肆无忌惮的通商？况且你贩卖的是奴隶尤其是这些炼化的血奴和走尸，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帮不了你。”
或许是姬沫拒绝的太过于干脆，人皮婆婆盯着这些越来越多赶过来的押送卫兵冲姬沫道：“你先回西秦王宫，以后再谈！”
姬沫看着这几名大汉也渐渐招架不住，知道人皮婆婆肯定也不想卷进这王宫事务里，若是被这些卫兵看到自己和人皮婆婆纠缠不清，再把人皮婆婆的底细查出来，恐怕会招惹来不少麻烦。
“在此谢过婆婆！”姬沫鞠了一躬说道，在这些卫兵追来前飞快的按照来时的路夺过一名骑兵的马骑着冲过这些卫兵。
见姬沫逃远人皮婆婆和几名大汉也随即消失在丛林里，她来做的是买卖交换，但愿姬沫能来得及回道西秦王宫。
追来的卫兵看着满地的花瓶碎片有些懊恼的踢了几脚，王宫那里传来了消息，杨帆将军放走的御卫军统领就是刚刚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若真的是，恐怕自己这一队的人都不够杀死谢罪！
文寒跪在朝乾殿的地板上，王兄似乎是很久没有这么动过怒了，难道是因为他和杨帆走的太进了？
也对，在姚毒和国相的事情解决之后王兄最忌惮的莫过于权臣勾结，虽然王兄并没有杀过任何一位大臣，可是私底下却派密卫进行观察。
杨帆此刻已经被关进了水牢，水牢自从王兄掌权以后就再也没有关进去任何犯罪的大臣，杨帆将军已近中年，关进水牢里受寒水这么一番折腾，就算能侥幸出来，恐怕以后也会寒气噬骨活不了多久了吧。
“王兄，一切都是臣弟的注意，还求王兄不要连累杨帆将军。”文寒跪在地上替杨帆求情道。
以前王兄虽然是帝王，可是他从来没有如此卑躬屈膝的求过王兄。
文政坐在书桌前，满桌的奏折已经给拂到了地上，被打翻的墨水无情的溅到那些大臣呈上来的奏折上。
知道杨帆将军被打进了水牢，朝中近一半的大臣纷纷上书请求赦免或者减轻罪责。
这些大臣或许是好意，但是文寒清楚，这无异于火上浇油，让王兄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
文政手里握着一支朱笔，蘸着磨好的红色朱砂在纸上写着，柔软的毫毛在纸上摩擦响起的沙沙声不断蚕食着文寒心底的最后一点希望。
“王兄，杨帆将军战功赫赫加上曾经受假王后陷害死了全族，赤胆忠心不可乱杀。”文寒开口道，声音久久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文政仍旧一言不发，继续写着手里要传召下去的诏令，白色诏令，朱笔书写，株连九族！
文寒面色惨白，知道这次要杀的恐怕不只只是杨帆将军了吧，天子不怒则已，怒则浮尸百万流血千里，而他王兄正是这样的一个天子。
“王兄，杨帆将军对姬沫有恩，看在姬沫的面子上，还望王兄放杨帆将军一条性命。”文寒再次说道。
听到文寒提到姬沫，文政的手顿了顿停下来，目光落到那密室的门前，有些出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不会杀你！”文政回过思绪说道。
他就这一个弟弟，自然不会杀，此次诛杀大臣要做的只不过是杀鸡儆猴，让文寒和那些功高盖主的人认识到谁才是王。
“这个诏令你去颁发和施行。”文政写好了诏令，直接递给文寒。
文寒把诏令展开，白色的绢布上绣着白色的细密龙纹，看起来十分的低调奢华，白色绢布上，红色朱笔写下的字龙飞凤舞，落笔有力。
一个个红色的人名让文寒觉得有些刺眼。
这上面没有错杀，红色朱笔写下的臣子的名字，都是曾经跟在国相或者是姚毒身边的一些门客，两个人没落之后文政虽然没有对这些人赶尽杀绝，完全是因为他惜才，想要给这些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这些人只不过是在国相姚毒之人出事之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便又开始了私下往来，期间便包括私吞军粮和贩卖官银。
这些人死不足惜，可是当文寒的目光落到最后一个人名时还是禁不住眼前一片黑暗。
杨帆将军……
“王兄……”
文寒觉得自己此刻手脚冰冷，王兄若是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这些足以，何必再杀了杨帆将军？
“王兄，以后还要攻打南楚和北燕，这些战役都需要杨帆将军啊。”文寒劝道，虽然知道文政下的命令很难收回，但是心中仍旧带着一些期待。
“杨帆将军本该做一个本本分分的护国将军，可是现如今他藐视君主，私自潜入我的寝殿，放走姬沫，你觉得我会容他？”文政问道，一身黑袍下，那张俊美的容颜满满的阴冷。
再也没有了以前王兄的亲切，文寒突然感觉置身于冰窖。
“你替本王送杨帆将军最后一程吧，九族之内只剩他一人，想必也会省下不少事。”文政说道。
文寒不知自己是怎么从朝乾殿出来的，只是感觉这子夜的风实在是冰冷，从口鼻灌入体内，好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冻结一般。
“王爷，名单上的人都已经全部抓在了一起。”密卫跑过来回禀道。
文寒紧了紧身上的衣袍，王兄下令要在天亮之前处理完名单上的所有的人。
出了杨帆，所有的人都已经抓到了祭坛前，哭声震天，有老人有女人也有刚出生的孩子，牵连数千人。
原本空荡的祭坛，此刻灯火通明，祭坛上的四足青铜鼎已经点燃，冲天的火焰燃烧的热烈，但仍旧驱散不了这冬夜的冰冷。
“王上下令，全部诛杀。”文寒说道，站在祭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
一时间，守在祭坛周围的侍卫纷纷把刀冲了进来，刀光血影，文寒闭上眼睛，但那震天的哭喊哀嚎声却不绝于耳。
“王爷，还有杨帆将军！”密卫在文寒耳旁提醒道。
杨帆被关进了水牢，这些侍卫不能擅自进入，文寒只能自己进去把杨帆给带出来。
文寒此刻心在颤抖，原本杨帆将军是布衣出身，他并不认为这样的一个人能在西秦国里出人头地。
别人都说杨帆将军上场杀敌从来都不惜命，可他仍旧以为是谬传，可就是这样一个从来没有受过王室战术训练的平民子弟却坐上了护国将军的位子。
仅仅是因为他想要把姬沫放走的私心而害的杨帆丢掉性命实在是不该，也许之前若不是因为姬烟晴认出了姬沫，或许也就不会对杨帆全族痛下杀手。
一切都是因为姬沫，但愿姬沫此次离开可以永不相见，可以永远离开这里。
水牢的门被推开，一股潮湿阴冷之气扑面而来，杨帆抬起头满是疲惫之色，这水实在是太过于阴冷，尤其是他在战场上留下的病根因为被这个寒水一泡全部激发了出来。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在疼痛，尤其是膝盖和肩膀疼的厉害，也不知以后出去耽不耽误自己上战场杀敌。
“王爷，你怎么来了。”杨帆费力的抬起头冲文寒惨淡的笑了笑。
宫外的嘈杂声全部被这水牢的门给阻隔住，杨帆在这里呆的这个几个时辰，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文寒站在水牢的牢笼前，拿起生锈的铁锁，生生拽断。
杨帆看到牢笼门打开，舒心的伸了个懒腰，一拳把牢笼门捅开，从寒水里钻了出来，盔甲上面还带着些许污垢。
“杨蝉……哦不，是沫沫，她走掉了吗？”杨帆问道，此刻最挂心的莫过于姬沫了。
文寒点了点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王爷为何不肯说话？”杨帆注意到文寒的反常，有些关心的问道。
“跟我来！”文寒站在原地沉吟半晌，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杨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文寒出了水牢，东方出现了一道并不明显的鱼肚白，月亮还是依旧明亮，只是一些辰星已经开始褪去光芒。
文寒看着天色，脚步沉重。
“王爷，究竟是出了何事？王上想要怎么处置臣？”杨帆问道。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祭坛旁边，冲天的血腥味钻入杨帆的鼻腔，杨帆微微皱眉看了下去，血淋淋的一幕并没有让久经沙场的杨帆觉得不适，只是当杨帆看清祭坛里躺着的这些尸体的面容时不禁还是惊了一把。
“这些人为何会死？”杨帆问向文寒，他刚刚被关的这些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突然死去这些人，就算是王上发现姬沫逃走，最多不过是找上他，怎么会牵连这么多人。
“王上是准备对王宫进行一次大清洗。”文寒淡淡地说道。
“这些人都是昔日国相的门客，王上当时没有处理他们，只不过是想收获民心，现在处理他们，是要威震四方。”文寒说道，看向祭祀坛里的尸体眼神中有些不忍心。
“王上想要怎么处理我呢？”杨帆看着祭祀坛里的尸体，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文寒握紧了手里的诏令，实在是不忍宣读出来。
“王上的诏令，你看看吧。”文寒把诏令递给杨帆。
杨帆接过诏令一点点的展开，上面的人名或多或少他都认识一些，可是看到最后发现自己的名字时，杨帆觉得在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有些不甘心，王上为何要把他的名字和这些小人写在一起，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王爷，欺君本就该死，臣不劳王爷动手。”杨帆抽出随身佩戴的刀剑插在地上，单膝下跪。
“但是臣希望王爷不要把臣的尸体和这些势力小人摆放在一起，臣死也要死的坦荡。”
死也要死的坦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