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说是专门替人张罗差事,其实是因为他家那口子正是清晖园里的二管事,专门负责这一块,又因清晖园里常招些年轻姑娘进去做事,听说在里边吃住都好,活也轻省,还不用签卖身契,且随时都可以辞工不做,也不必受主家打骂,所以好些人家都找到秦娘子跟前来,求了她帮忙。
她敢下这个保证,自然是因为知道清晖园的三爷落了话,只要有年轻漂亮的姑娘想去清晖园做事,清晖园里常年都要。
她凭借这个,一年里可是挣了不少银子。
且因为她介绍进去的姑娘都好好的,不曾出事,好些去的早的,到了出嫁的年岁也都顺利辞了差事回家呢,且做工时每月里还能给家里拿回工钱银子,更是还有两个生得好的入了三爷的眼纳做了姨娘,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一直不断呢。
这姑娘生得清秀,又白白净净的,只怕又是个好苗子,她可是听她家那口子私下里跟她说过,那位三爷啊,是个爱美色的。
这个送进去,保准不错。
“不知妹子可知道清晖园?送你妹子进去做事,不用签卖身契,每个月按时有工钱拿,你觉得可行?”
妇人眼睛一亮,“是前头那个清晖园?听说里面大着呢,漂亮着呢,跟皇家园子差不多呢!他们里头招人做事?那敢情好啊!麻烦秦娘子了!”
秦娘子忙摆手,“可不能乱说,这清晖园无非就是大了些,有几分景色是了,妹子既愿意,明日等雨停了,叫你这妹子来,我领她去就是。”
妇人捂了捂嘴,连连点头,“真是多谢秦娘子了,明日我就带她来。”
北望楼里,伙计们趁着雨天客人不会太多,正在如火如荼的做着净扫,偌大的大堂,繁多的雅间,打扫起来颇有些费功夫。
落雨天,不能成行,苏纺一行无法出门去,便都聚在了贺琛的房里。
三楼里,贺琛所住的厢房临街巷这面,撑杆半支起倚窗,正好能将底下大门之外的街道事物一览无余。
春雨簌簌得落着,带着一丝繁杂,在这之中,说话的声音倒是被掩了些。
苏纺同封泽占据西墙下的小榻正在对弈,贺琛撑在窗棂前,探头看见两抹身影相携着从长街那端走过来,忙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说罢,见两人很快进了北望楼,这才离开了窗户边,回到了小榻不远处的圆椅坐着,探头瞧着棋盘。
“苏姐姐,咱们真的要去北陵啊?”他不懂下棋,瞧着苏纺半天才落了一子,托着腮帮子问道。
苏纺听辛夷说笑过,晓得他是为了躲亲事偷偷跑了出来的,自然不愿意回去被家里逮个正着,然后再跑出来就难上加难了,因此忍不住一笑,而后正色道:“自然是要去的,你如今身为我的车夫,莫不成还想躲懒不成?”
贺琛闻言苦了脸,无论是还要去云州或者是苏姐姐父母死亡的真相,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还不到两个月的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的交易,更甚是那神秘的岫族宝藏,这些他统统都不想错过啊!
他才不想被老娘逮回家关起来认真成亲生子,他要自由!要云游四方!要潇洒走一回!
忽而他眼神一亮,“好说好说,我也叫六师姐给我易易容好了,变成一个七老八十的老者,保管站在他们面前都没人认不出来。”
他现在的面容只是稍做修饰,为了避免见过他的林家人对他有印象罢了,糊弄不熟的人还行,亲人可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安静做绣活的平葙去开了门,辛夷和寻青瑛带着一身凉意大步迈了进来。
“姑娘,妥了!”辛夷走进来便道。
苏纺眼皮一掀,“嗯。”
却也并不问究竟如何办的,她相信辛夷自有章法。
平葙倒了两杯热茶,一早上就出去奔波的两人忙端了茶盏大口喝起来。
很快一盘下了大半个时辰的棋局以平局结终,苏纺看了一眼封泽,挑眉一笑,起身,“时候不早了,人也都回来了,咱们去用午食吧。”
在北望楼住了好几日了,头晚的那间雅间祁晔便吩咐了专门留出来供苏纺等人用。
自那晚以后,每次用膳食都很顺利,全程无人打扰。
今次里,酒菜刚刚上桌,那雅间门便被敲响,门外却正是林卫杰。
他没穿公服,而是穿了身深蓝窄袍,仅带了一名随从,“白公子,在下林卫杰,那晚见过的,不知白公子可还记得?”
主人没邀,他也只站在门边拱手道。
林家的庶房的长公子林卫杰,他怎么来了?
那晚自林卫杰将林卫东带走之后,事情便没有了下文,这过了两日,林卫杰却突然找来了,不知是否与那晚的事有关联?
封泽淡淡颔首,“原来是林大公子,某当然记得,不知林大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林大公子先请进来坐吧。”说罢又道。
他落了话,魏星便起身来冲林卫杰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卫杰颔首,大步进来走向一旁的茶几旁落座。
“不知白公子可晓得,我们林家与庐州白氏在百年前也有相交,林家祖上有位姑奶奶还嫁给了白氏的某位族人呢,说来也是姻亲一家,此番我那嫡弟同诸位闹了不愉,实乃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那嫡弟年幼不懂事,家中祖父已经罚了他了,另特派在下过来,给诸位赔罪一二,还请白公子见谅才是。”
白氏与林家百年前的事封泽哪里知晓?便是真正的白宜清只怕都记不了这么多,不过林卫杰专程拿这个作为切入口,还专程为林卫东来赔罪,实在值得令人深思。
封泽默了默,想知道林卫杰有何下文,长笑开来,颇不在意道:“林大公子言重了,一个巴掌拍不响,那晚我们也有不妥之处,为此还害得林三公子受罚,委实是罪过,且林大公子公务繁忙,大可不必专程跑这一躺。”
那样子瞧着便有一分随性跟不羁,实在跟庐州白氏人的脾性有些不合,但已经百年过去,儒相的后人已经过了好几代了,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焉知这白氏是不是已经不同了呢。
这便也是祖父叫他亲自来打探一番的缘故,这个白氏,不容小觑,所以稍微一点的异样,都值得深查。
他呵呵一笑,“说来还是舍弟性子冲动了,白兄不见怪便好。”
说着一顿,他状似好奇道:“不知白兄来云华府是有要事或是游玩?如果有用的上在下的,白兄可千万不要同我客气,尽管开口就是,在云华府这个地界,在下熟得很,不管是游玩还是寻人什么的,在下都可以当个向导。”
这是来打探敌情了?
封泽心下便明了,当下也一笑,“舍妹贪玩,在庐州玩不住,这才偷偷央了某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林兄听过便罢,可不要通风报信啊。”
说到最后竟是开起了玩笑,听得林卫杰微愣之后便是摆手连连,“怎会怎会,原来白兄是带白姑娘出来游玩的,瞧着方向,是想一路去北陵玩玩?咱们云华府的好玩之处,想来白兄和白姑娘已经逛得差不多了吧?”
封泽不置可否,点头道:“确实想去一趟北陵,舍妹爱美,想去北陵帝都的玲珑阁逛上一逛,至于云华府,有小北陵之称,倒是繁华热闹的紧,我们这几日逛了不少地方,舍妹却还是没有逛够,想来还要多带上几日,到时候有麻烦林兄的地方,还请林兄多多帮忙一二才是。”
那肯定是想当然的,林卫杰忙应声,“那敢情好,白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差人来找我就是,我正好有一胞妹,同白姑娘年岁相当,白姑娘若想找人玩耍,尽管来林府找她便是,或者派人来说一声也行,她也是个爱美的,你们姑娘家得消遣白姑娘找她是顶顶不错的。”
封泽自然是应好,便是一直不开口的苏纺也笑笑眯眯的应了。
“那在下便不打扰诸位用膳了,衙门里还有公务,这便先告辞了。”林卫杰说着起了身,拱手告辞。
封泽这也起了身,送至门口,待林卫杰走远,这才关了门转身坐回苏纺身边。
苏纺夹了个蟹黄包咬了一口,半眯着眼笑吟吟道:“我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瞧着竟还被人以为只有十五六呢。”
封泽抿嘴一笑,想说本来就娇小玲珑的人儿,可就不是瞧着年轻漂亮吗。
辛夷嘴快的抢先一步插了嘴,“要不是姑娘显小,二十岁还未出嫁的老姑娘四处乱晃,只怕这一路都被人笑话指点了呢。”
她说着,意味深长的瞥了封泽一眼。
那眼神太炽热,封泽想忽视都难,他默了默,“二十岁还未出嫁,挺好的。”
若如一般女儿家十五六岁就出了嫁,那哪还有他的事儿?
想着苏纺若是早早就嫁给了旁人,不论那人是谁,封泽都觉得心中闷闷的不太舒服。
他觉得这时间,没人能配得上苏纺这样好的女子,便是他,他也要努力才是啊。
封泽幽幽看了眼瞪了瞪辛夷之后正埋头吃着剩下的半个蟹黄包的苏纺,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辛夷贱兮兮的一咧嘴,“二十岁还没出嫁,怎么就挺好了?九公子这是巴不得我家姑娘嫁不出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