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喜乐死了,只留下丝毫没有意义的只言片语,就这么去了,这样一个害了她骨肉分离的罪人怎么就死得这么便宜呢?
王皇后咬紧了牙关,眼角滑出一滴泪珠,落进颈上挂着的佛头骰子项链里,消失不见。
她死得容易,她的儿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禁牢之中,阴森可怖,这里素来是皇宫禁地,除了仁帝和王皇后的手令,否则无人能进。
禁牢最深处的一处铁牢,十字架上绑着的方青已经满目血糊,全身溃烂,不成人形,几乎认不出来。
黑衣卫刚刚对他进行了一轮新的折磨,这下去歇着去了,方青垂着头,仿佛没了生息。
忽然,他拧着嗓子发出一声怪笑,“呵呵,你打算再眼睁睁看着到何时?”
铁牢里里外外安安静静的,除了关着一个方青,哪有别的人在?若被回来的黑衣卫听见,只怕要觉得方青是被折磨疯了,竟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阴影里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来,她慢慢走至铁门处,抬手不知做了什么,那本重锁锁上的铁门忽地就开了,她径直走进去,一步步走至方青身前。
“你早知道我在?”她开口,声音沙哑得紧,带着丝诡异难变。
方青也渐渐抬起了头来,望进她的眸子里,又发出一声狞笑来,“知道啊,我不但知道你早就在,我更知道你身边那个人是谁。”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喜乐耳畔一阵嗡嗡响,她瞳孔蓦地放大,“你在说什么?”
“是叫司焰对吧?”
喜乐骇然倒退数步,望着方青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方青终于仰头大笑了起来,如此大幅度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他飞快咧了咧嘴,看着喜乐如此模样,冷声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是百年前岫族大门大开趁机跑出来的岫族人的后人,知道你当年掳走封昱是为什么,因为不管是百年前跑出来的岫族人的后人还是二十年前趁着岫族圣女撕开大门逃出岫族跟着跑出来的岫族人,你们都迫切的想要回到岫族,这外边的生老病死,容颜易老,对于你们这些岫族人来说,谁能经受得了呢?”
“只有重新回到岫族,你们才能永生不死,容颜不老,而想要重开岫族大门,必须要圣女的血和拥有圣子命格的男子的血相溶进钥匙里,才能开启那扇门,圣女已死,必须得找到她当的女儿,而拥有圣子命格的男子便是封昱,这就是司焰当年在无意中发现封昱就是那个拥有圣子命格的男子后命令你掳走他的原因,可惜,这人啊,在半道上被我给放走了,普天之下,除了我,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没有他,你们什么也做不成。”
“所以啊,你就忍心看着你亲生儿子在这里受尽折磨而视若无睹,因为,你想知道封昱的下落比你儿子的安危还要重要呢!”方青说到最后,凉薄一笑。
喜乐早已听得震惊不已,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你,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这些事情一字不差,可是方青,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的孩子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见过摩颡?”突然,一道声音突兀得响起。
方青瞥见一道身影终于忍不住现了身,微微勾了勾唇角,“你就是司焰吧?幸会幸会。”
听到摩颡这个名字,喜乐大惊,“他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岫族人自年满二十岁之后就可容颜永驻且永生不死,这个二十年前跑出岫族的摩颡算来还是她的叔祖,到了岫族之外,如今也不过就三四十来岁罢了。
这个人她还没有生下方青的时候就找过她想要她一起合作回到岫族,可他心思不正,喜乐不屑与他为伍,断然拒绝了他,却没想到,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找上了方青。
思及此,喜乐气得浑身发抖。
那厢,掩在斗篷黑帽之下的司焰已经开口道:“摩颡心思狠毒,这些年暗中除了不少同族,你与他为伍,无疑是与虎谋皮,当心骨头渣都不剩。”
方青闻言嗤笑,“那么与你们为伍又如何?一个亲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受罪,就不狠毒吗?”
喜乐被噎得说不出话,司焰却冷笑一声,冷酷至极,“只要你说出封昱身在何处,我们即刻带你走。”
方青挑眉,“你们这些年找封昱找得欢腾,却不问圣女之女的下落,想来是早就知道圣女之女在哪里吧?如此,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圣女之女的消息,我便告诉你封昱身在何处,如何?”
喜乐紧张的看了司焰一眼。
司焰凝视方青良久,而后点头,“好!”
见此,喜乐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炷香后,点翠宫的王皇后收到了黑衣卫来禀,方青被人救走了!气得摔了新拿出来用的一套茶具。
她怒极反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掳走我儿的人果然大有阴谋,我便瞧瞧究竟是谁敢同我整个大余作对!”
随后派出了所有黑衣卫追查方青的下落,势必要将方青抓回来不可。
这且不提。
日子进入四月微初里,天时乍暖,微风和煦,苏纺一行已经回到了河西府。
在那之前几天的时候,在河西府小住了一个多月的玉今长公主久等苏纺不至在几封家书的催促下,终是带着对娘家怒其不争又不能表明玉今长公主身份的柳二奶奶梁有慧启程离开了河西,回大余去了。
临走却是留下了宫婢绿鸯。
于是乎,几乎是苏纺一行前脚回了阎罗堂,后脚得了消息的绿鸯就上门来了。
“神医可还记得我?”
赶了几天的路,风尘仆仆,苏纺只想沐浴更衣后好生休息休息,这厢一走就是两个月,前堂倒是一尘不染,但未经允许四大药童不能上去的二楼和三楼却是灰尘仆仆,需要好好的拾整一番才行。
封泽一行早在城外就分了路回普行寺去了,辛夷几个也忙着去拾掇楼上,是以前堂就只有苏纺一人坐着,喝着平葙抽空端来的枸杞,望着突然走进来的姑娘,愣了愣,看清了这姑娘的样貌,脑子里一番搜寻,她记性好,但凡见过的人再见基本都能认出来。
是以她一眼认出这人乃是她在霓裳宫里见过的那位玉今长公主的贴身宫婢。
只是,她怎么独自一人出现在了她这阎罗堂?
算算日子,玉今长公主如今早已服完了她留下的药丸,若没出错,身子该是大好了才是,后续只要注意休息,照她所言多晒太阳多走动,一切不成问题,如此,这宫婢怎么找来河西了?
莫不是玉今长公主那里出了变故?
想到被王皇后抓回去的方青,以及影二抓喜乐不成反倒被喜乐暗中的人重伤而被封泽召回的事,苏纺眼神微闪,她已经听影二一五一十说过那之后的所有事情,一切都表明那位在她看来似乎没什么可怕之处和伤害的喜乐大有问题。
这些事情太过复杂,既然影二失了手,她也就暂时放在一边便罢。
此时见了绿鸯,苏纺脸上浮起一丝好奇,“你是玉今长公主身边的人,怎么到河西来了?是长公主派你来的?”
“回神医的话,我家主子早在一个月多月前就来了河西,本想当面向神医表示谢意,可惜神医彼时却不在河西府,主子在此等了一月有余,奈何家中催促,只好先回去了,怎知神医这就回来了,也真是一番阴差阳错。”绿鸯说道。
苏纺一听玉今长公主竟亲自来了河西等了她一个多月,不由有些惊诧,随即笑问:“长公主已是能出门走动了,想来身体是大好了,治病救人得一诊金,这本就是俱清的事,长公主大可不必不辞辛苦跑这一趟的。”
说罢,她一顿,想了想,接着道:“可长公主偏偏跑了这一趟,空等一月,还未见着我人,对此我心中也是深感抱歉,我便给你一些调理身体的药丸带回去,对长公主身体大有裨益,如此我也心安。”
殿下之所以亲自来河西,一是为了向神医表示感谢,二便也是想叫神医再瞧瞧身体是否已经完全大好,可惜这两件事都未能成,让她留下也是减一减这份遗憾。
如今她已亲口对神医将殿下的感谢表之,而神医所言,殿下的身子也定是大好,又打算给一些药丸她带回去给殿下调理身体,如此,乃是大好。
绿鸯赶紧福身谢过。
苏纺叫绿鸯等一等,自己上楼去取了早前制出来的药丸下来递给绿鸯,想了想,又取出一颗百解丸递给绿鸯,“这个你好生收着,交给长公主,危机之时,可救性命。”
神医出手自然都是好东西,且又是神医特别叮嘱的,绿鸯当下珍而重之的将这药丸好好的收起来,贴身藏着,再三谢过苏纺。
苏纺摆手,让绿鸯快些赶回去。
望着绿鸯离开的背影,她微微一叹,到底是个前半辈子可怜的姑娘,她对这个玉今感觉还不错,也不介意多帮她一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