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被眼前热闹的一幕惊呆了,她有些不可思议的问卫玠:“这嫁娶之事怎么有这么多人来啊!”
卫玠看了看有些惊吓到的夕颜,笑了笑说:“这些人不算多了,若是世家大族子弟成婚,那人才叫多呢!有才家属平民,婚丧嫁娶来的大都是亲戚街坊,和一些交好之人。再加上他现在是我的亲随,有些生意场上的人也会来捧个场的,所以人才显得有些多。”
夕颜点了点头,状似明白的说:“噢,这样啊!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宰相门前七品官’,看来卫兄在这雍城也算得上是人上人啊!”
卫玠谦虚的回道:“好说好说,不过是仗着祖上的荫蔽罢了,脱了这身份,我也就是个平常人。”
有才穿了身簇新的衣裳,正站在门口迎客,远远就看到他们两个,忙迎了上来行礼道:“公子,洛姑娘你们来了,快里面请!寒舍简陋,还请多包涵!”说着亲自引了两人进去。
屋子不大,比夕颜的小院也大不了多少,但收拾的很干净,到处挂满了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沿途有不少人对卫玠打着招呼,看到他身边的夕颜,又都低下头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
夕颜听着身后那些人的切切私语,低头看了自己的衣着,没什么不妥啊!因为要参加婚礼,自己就没有穿布衣,只穿了件平时穿的青衫。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像平时下山一般,把脸凃上了药汁,变的微黄。待听清了之后,夕颜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卫玠,只听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听说这卫公子可是不近女色的,不知拒了多少才名美貌在外的闺秀,这如今竟也会跟女子同行。”
“这姑娘虽也算貌美,但总觉得像是山野村姑,也不知怎么就入了卫公子的眼了。”
“前段时间还有传这卫公子是个断袖,不爱红装爱男装,这下也算是让那谣言破灭了。”
“想不到卫公子的眼光这么清奇,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那些小声讨论的人,自以为隐密,却不想早被耳朵灵敏的两人听个正着。
夕颜小声的对卫玠道歉道:“还真是对不住你了,不成想我居然给卫兄带来了这么多风言风语,这下可是连累卫兄了。”
卫玠偏着头也小声的回她:“无妨,嘴长在别人身上,谁又能管的着呢!我们自己不在意就好了,反正我是不在意的,风言风语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有才引了他们在厅堂坐下,夕颜拿过贺礼递了过去,有才忙伸手接过,却被贺礼的重量吓了一跳。他不好意思的说:“姑娘跟公子肯来就好,还送这样重的礼,当真是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夕颜笑道:“我也没准备过贺礼,就照着别人说的准备了一些,都是些姑娘家出嫁能用到的东西,你莫嫌弃才好。”
有才忙摆手道:“怎么会呢,只要是姑娘送的定然都是好的,那我就替妹妹多谢姑娘了。”
卫玠也递了个小盒子给有才说:“听说你妹妹嫁了个家境殷实的人家,总要带些嫁妆傍身才好些。这些地契你拿着,虽不多,但都是上好的田地,当做嫁妆也不至于让人小瞧了去。”
有才看着手里的大包小盒,只觉得眼眶发热,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了,卫玠往山上跑的更勤了,就差长住在山上了,美其名曰‘避暑’。夕颜因为从前深受流言蜚语之苦,生怕自己带累了他的名声,若非必要也很少再往山下跑了。
两人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凉亭里一壶清茶,两张藤椅,一人看书,一人对账,互不干扰,倒也其乐融融。
有才最近常做的事就是山上,城中两地奔走,连带着多年不曾长进的轻功都精进了不少。夕颜无事的时候喜欢看些杂书,卫玠就让有才搜罗了送到山上来,连带着账薄一块送上来,再送下去。虽然辛苦,但有才干劲十足,不曾抱怨过。
妹妹出嫁的时候,公子跟洛姑娘送了厚厚的贺礼。后来妹妹带着那些丰厚的嫁妆,着实也被婆家高看了一眼,就算跟那些妯娌相比也是不差的。妹妹回来说起,也是感恩万分,自家亲娘更是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要他好好伺候公子,万不可忘恩负义。
夕颜从书中抬起了头,看了看对面认真看账本的人,有些好奇的问:“卫兄这样每日来回奔波,不嫌辛苦吗?你家中长辈竟然也由着你见天的不见身影,还真是偏爱你啊!”
卫玠放下手里的账薄,端起有些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回道:“我倒是也不愿这样来回跑,可又不能真在这山上住啊!虽说君子坦荡荡,但到底是人言可畏,我总不能不顾你的名声。我祖母那边就更不成问题了,这些年我时常在外奔波,她都习惯了。”
夕颜叹了口气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倒是不担心自己,索性我也就这样了,实在不行换个山头住就好了。你不同,你家在这里,家里还有长辈在,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若是因为我坏了名声,让我怎么对得起卫夫人跟泠月啊!”
卫玠把头往藤椅上一躺,闭上眼睛不在意的说:“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早就看开了,我从前的名声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夕颜也放下书,躺在藤椅上问道:“为什么,可是因为你从商?”
卫玠想了想说:“也不全是吧!有些复杂,起初是因为我不喜欢读书,喜欢舞刀弄枪。小时候在学堂里就是个小霸王,不知欺负了多少同窗,那些被我欺负过的同窗,就到处散播我仗势欺人的谣言。”
“后来再长大一些,我父亲有好友想举荐我出仕,我不愿意,非要去从军,就跟我父亲大闹了一通,。我父亲不允,他觉得我家世代书香,从军是有辱斯文。后来这事闹得满城风语,我不愿这样被安排,就接了我二叔的生意,我二叔为了家族的荣耀就去外地做了官。”
“所以这么多年,我都不知听了多少风言风语。不外乎说我,小时候仗势欺人,长大了自甘堕落,连那些世家都不愿与我结亲,我都习惯了。要这么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呢!”
夕颜睁开眼看了看天空,自嘲道:“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别人眼中的不详之人,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有什么好带累的。”
卫玠也笑了笑说:“看来我们都不是为声名而活的人,也算志趣相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