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盯着窗外簌簌的雪花,发起了呆。泠月他们已经走了十天有余了,若是按时间算,也早该到了。当日若跟着他们一起走,如今她该是已经回到那小小庭院里了吧!可如今再想走,这天寒地冻的怕是多有不便。
她叹了口气,就算没有这雪,没有这寒冷的天气,她怕是也不想走了吧!不管她当初怎么逃避,怎么装做漫不经心,她都骗不了自己,她确实喜欢上卫玠了。喜欢上那个处处为她着想,细致体贴,对她又万般呵护的翩翩公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生辰那天,那一树木莲,一片淡紫迷住了自己的眼,也或许是更早吧!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因为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确实倾心于他的事实。
她从身上拿出那装着紫玉簪的盒子,取出簪子,拿在手里握紧。她低头看着那一片紫光,只觉得像极了那日午后那炫目的紫色。原本一直想要把它还回去的,可后来总是阴差阳错的拖了下来,也或许她从来就不舍得把它还回去吧!
明明知道他们之间天差地别,就算他们之间两情相悦,这世俗也不会许他们明媚的未来。明明从前自己一直都很理智的,可怎么就成了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局面,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思远。
她不否认自己曾经喜欢过思远,不然也不会苦苦的寻了那么久。就算她知道自己跟思远确是清清白白的,但当日遇到于安时,有许多人都知道了她跟思远关系菲浅。那些都是卫玠熟悉的人,她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可她在乎他啊!她不想他因为自己被流言缠身,被人耻笑,被父母斥责。
夕颜握着簪子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终究还是要连累他了吗?心底有声音传来:你该走的,为什么不走?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与他匹配吗?难道你想让自己成为他一生的污点吗?难道你真想让他因为你被世俗所不耻吗?
突然,院门被推开了,夕颜忙收起簪子。果然没一会儿,卫玠带着一身寒意进来了,他拍了拍披风上的雪花,笑着说道:“今年的雪,下的是不是早了些,我这刚一出门就看到有雪飘了下来,你看我这衣服都湿了呢!”
夕颜递了帕子给他,又从炉子上拿过茶壶,倒了杯热茶给他,又把他微湿的披风搭在炉子旁边的椅子上。卫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叹道:“喝口热茶舒服多了。”
夕颜又给他添了茶水,忍不住开口说道:“既然知道下雪,怎么还不回去,还要往这山上跑。这天寒路滑的,还是小心些好。”
卫玠捧着杯子,笑了笑说:“原是有事要告诉你,这才来的。还以为就是飘几个雪花,不想居然越下越大了。”
夕颜责怪道:“有什么事不能以后再说,非要来冒这个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卫玠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我派去护送月儿的人回来了,说是月儿他们已经平安到帝都了。我怕你放心不下,就想着来告诉你一声,也免得你惦念。”
夕颜闻言面色果然和缓了许多:“平安就好!可就算如此,你也该等雪停了再来的。”
卫玠忙点头认错,停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我娘让他们捎了信回来,说是今年会跟我爹一起回雍城过年。”夕颜愣了片刻,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平静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幽默小剧场:
泠月:哥哥你不能老是拿我当借口,这样她会以为你不在意她的
卫玠:习惯了,一时也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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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城的冬天真的很冷,冷的人骨头缝里直冒凉气。可卫玠却不觉得冷,他爱极了这个寒冷的冬天,因为这天气留住了那原本要走的人。
自从第一场雪下来后,他就再没从夕颜嘴里听到要走的话了。她不说,他更不会问,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切似乎又跟从前一般了。
夕颜呆呆的看着窗外漫天的大雪,这个冬天以来,只要卫玠不在,她一个人的时候都会这样静静的发呆。离新年越来越近了,也许再过不久,这样平静的日子就不复存在了。也许到时候,她就真的不得不离开了吧!
卫老夫人发现,最近自家孙儿一改前两个月郁郁寡欢的神情,又回到了从前温润和善的样子,也开始放下心来。
一日吃完晚饭的时候,卫玠又被祖母留了下来。卫玠看着难得严肃的祖母,也收敛了神情正襟危坐,等着听从祖母示下。
“这几个月你几乎天天都往外跑,我也大概知道你在做些什么,跟谁在一起。我老了,也不愿过多的干涉你,只是你爹娘再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也要稍微收敛一些才是。你父亲难得回来一次,你可莫要再顶撞他了,他也都是为了你好啊!”老祖母看着卫玠语重心长的说道。
卫玠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我从没想过要瞒着祖母,我知道祖母疼我,我想做的事祖母也定不会拦着我的。至于父亲,我答应您,只要他不干涉我的事,我会好好与他相处,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卫老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难道是打算与你父亲说那个姑娘的事吗?先不说她家世如何,就凭她从前与瑾儿的关系,你父亲就不可能会同意的。我们家虽不像别的大族那般讲究,但也是要求姑娘必须是家世清白,才德具备的。”
卫玠抬头看着祖母,认真的说:“别说他们之间本就是清白的,,就算真有什么,我也不在乎。那些门第,规矩什么的,我从来就不在意,我是要娶妻,不是要与那些门第规矩成婚。”
卫玠发觉祖母在一瞬间变的颓废起来,她轻声说道:“怎得一个两个都这么倔呢!你姑姑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她一意孤行,违背我与你祖父的意思,执意要嫁与你姑父,可到头来呢!她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你警醒的吗?你难道真的要步她的后尘吗?”
卫玠看着祖母伤心的样子,上前握住她的手说道:“在外人看来,姑姑确实命薄可怜,可她可有后悔?没有,就算是在临死的那一刻,她有过不舍,有过遗憾,但唯独不曾后悔过。姑姑她虽早逝,可姑父这些年一直也是想着她的,不然凭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丧妻这么多年,还是孤身一人。”
“如今思远也不在了,于家就剩姑父他一个孤家寡人了,可他却依然不愿续弦。他宁愿断后,也不愿对不起姑姑,您又怎么会觉得姑姑的选择是错的呢!只不过是天命不佑罢了!”
“做父母的所求很简单,不过是儿女都能平安喜乐。我虽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可我只想你们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想你们都好好的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还年轻,不会懂的。”卫老夫人拉着他,有泪落了下来。
卫玠拍了拍祖母的手,安慰道:“您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活一世也不过是想求一个无悔罢了,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这一次我想自己做主。不过我可以答应您,我会好好跟父亲说的,不会再与他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