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哥，你们和唐楚要不要好好再商量一下。”我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敲着键盘。
和唐大哥聊着，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又打出了“李沐晨”三个字。
冷着脸，狠狠敲着删除键，就像敲在某些人的脸上。
“商量个什么，我是他老子，我让他去就去。”唐大哥开始胡搅蛮缠，虽然叫喊着，但是听得出气虚。
无意识摩挲着鼠标，看着墙面，多熟悉的话呀，印象里有人对我着，“老子是他老子，不让念就是不让念，一个小蹄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都是要嫁人的。”
已经忘了说这话的人长什么样了，只记得，落在脸上满是茧子的手剌得我的脸生疼。
我现在的房间，是我喜欢的白色墙壁，没有一个泥点，看上去洁白无瑕，平滑无比。
记忆里的噩梦，是灰色斑驳的墙面，手摸上去坑坑洼洼，有些边缘锋利的水泥坑，还会把手割伤。
“唐大哥，我没当过父母，按说也不该插手你们的家事，但是这毕竟是唐楚的人生大事，该由他自己选择的。”
我知道如果唐大哥一意孤行，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但是唐楚喊我一声“姐姐”，我也要把该说的都说了。
那个时候有人帮我说一句话吗？
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周边围着的，默不作声的女人是母亲，亲自动手的是父亲，在边上幸灾乐祸的是姐姐。
还有些亲戚，村里的人。
那么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了一个字。
我把通知书藏得好好的，他们谁也找不到，朝着我怒吼着的父亲像一个跳脚的小丑，我笑了。
然后又是一巴掌，把我的脸打偏到了一边。
转机在哪呢，我失焦的眼睛四处张望着，找不到希望。
直到那天早上，看到了姐姐留在我床头的信和钱，“跑吧。”
姐姐跑了，于是我也跑了。
没有人找我们，我们偶尔会写信给彼此，她的地址一直在换，熟悉的笔迹却没有变过 。
再后来，就是爸爸喝醉酒错手掐死了妈妈，自己一头栽进了河里。
从此，“孤儿”两个字牢牢得套在了我和姐姐的头上。
一下下得摸着肚子，里面是我的孩子，我是她的母亲，整个世界我和她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悲剧我不会再让它发生的。
脸上落满了冰凉的眼泪，伸手擦了一把。
唐大哥一直在叨叨着什么我也没怎么听，大致是些养家不易，养孩子不易的事。
楚姐端着面走了出来，喊着唐大哥，“洽面了。”
唐大哥“诶”地回答了一声，起身落地，路过楚大姐时，楚大姐好像在抢电话。
电话这边声音嘈杂，“个男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楚姐埋怨着唐大哥。
很快她接了电话，“妹子别听你大哥说的乱七八糟的，你要能说动我们楚楚，就喊他回来吧。”
楚楚？没想到唐小弟的小名这么女气，楚楚动人，楚楚可怜。
再见他就得捉弄他一下了。
“行，大姐我明天上班就让唐元喊唐楚回家 。”
“诶诶，好，咳咳，好啊。”
楚大姐一边咳嗽一边不减喜气，“那我明天买的楚楚爱吃的。”
“买什么买，小崽子翅膀硬了敢离家出走了，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唐大哥在不远处吃着面，含含糊糊的喊着。
“别理你大哥，就喜欢嘴巴上喊着，他比谁都疼楚楚。”
没忍住笑了出来，唐大哥的粗犷样子出现在我眼前。
楚姐被我带着也笑了出来，两个人在电话里里互相笑着，楚姐笑着呵斥了唐大哥一句，“吃你的面 ，看什么看。”
或许这就是夫妻？吵吵闹闹得过日子，你辛苦上班回来，给你煮碗爱吃的面，一天一天，日子就这样过去。
端着水杯，从电脑桌前离开，走到窗户的位置，开走了的车，不会再回来。
仰头喝了一口水，润润渐渐干涸的嗓子。
“姐，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诶，你说。”
“姐，你能不能绕远点，咱们说点悄悄话。”
想要问的东西，总觉得不太方便在男人面前问出来。
“好好。”
楚大姐想走开，他大哥好像问了一句什么，楚大姐有些不耐烦得怼了回去，“女人家的事让你听干什么。”
唐大哥嘟囔着，含糊一片听不太清。
“妹子我进房了，你问。”
听到楚大姐走路的声音，然后停下，中途她好像还关了房门。
组织了下语言，但是好像怎么也绕不开怀孕两个字。
“就是，姐，那个，怀孕了和平常都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支支吾吾还是说出来了。
“怀孕啊，除了肚子重了点，想吃的东西多了点好像也没什么。”楚大姐回想着，她上次怀孕大概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如果怀的是像唐楚这样聪明的孩子，似乎也不错。
“姐怀孕了会不会对心情上有影响，比如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生气。”
“哈哈哈哈哈哈，有的，我当初怀楚楚的时候，一会儿哭啊一会儿笑的。你大哥有时候当我是发神经。”
迷题解开了，易燥易怒，多愁善感。
我低头轻轻拍了肚子一下，“小弟东西， 都是你。”
电话忽然沉默了一阵，楚大姐刚刚的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
“妹子，你告诉大姐，这孩子爸爸在你边吗？”
我笑笑，李沐晨啊，应该算是在身边吧，虽然不太靠谱。
“嗯，在。”
看着那个空着的楼下，他的车似乎还在一样。
幻觉吧。
方晓你在干什么，站在窗户边做“望夫石”吗？
嘲笑自己一番，我放下窗帘，重新回到了房间。
“呼， 那就好。”楚大姐长叹了一口气，“我来你们这边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没见过，没个男人在边上，单身妈妈是真的太累了。”
“我知道的。”
“听姐一句，早点结婚，趁着月份还小。这样穿婚纱也好看不是。”
楚姐又开始笑了起来，“等你结婚啊，姐和你哥给你包个大红包，让我们唐楚去给你做娘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