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如今庄上司侍暗哨密布,雾化山只道在院外的林边大道说些话便回来,司侍们通禀司侍首领后便放他二人出了门。
如今入了夜,离了院内的术火烘烤,立在庄内的宽敞大道上更是格外湿冷寒凉,看到雾化山并未着披风或是大氅御寒,岸边玫踟躇着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披风批在雾化山肩上。
雾化山这时才终于转过身,却制止了岸边玫的动作,看着岸边玫无措的模样,却并未再似从前一般每每都被她这般模样软了心田,而是冷声道:“我不冷,你身子孱弱,自己披上吧。”
岸边玫闻听这句生冷的关怀,鼻尖一酸红了眼眶:“夫君…”
“我唤你出来自是有话同你讲,早些说清楚,你也能早些回去休息。”
岸边玫心中惴惴不安:“夫君要同玫儿说什么?”
“你被那人纠缠,我作为你的夫君理应解决此事,你见我被他折磨于心不忍只得听从他的话,去引守护司中人前来,我可以理解。
但是玫儿,我虽觉得你柔弱,但我更知晓你其实很聪明,而你一向的示弱我都当做是你为他人着想才不与人相争,可这时候,即便是再笨的人再受威胁,也该将真相告诉千鲤告诉守护司,可你呢?
你眼睁睁看着他们未作防备落入陷阱,而你竟像献宝一般把千鲤的掣肘之法告诉那般危险的人物,当初喜礼之上千鲤曾质问我,将法符教授于你,就不怕你将来要了她的命。
我一直觉得那是她的气话,更心底里相信我的玫儿绝不是那种人,可是玫儿,你这一记耳光真是打的响亮,你这般行径,便没想过若是那些人想要了她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夫君!不是的,我,我当时怕急了,眼见他折磨你,我又已知他那人一旦狠起来虽是能要人性命,他同我承诺只想讨要一份守护司的名单,只要千鲤叫出来自会放你出来,所以我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千鲤那么在乎你,必会痛快说出,只要她说出来,大家就都无事了。”岸边玫一边擦着眼中的泪水一边慌张的解释着。
雾化山负手而立,眼见着她梨花带雨却不为所动,冷笑着抬头看着皓月当空,怅惘着:“我身为人师,点化教化我的学生,可我自己却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雾化山收回目光,平淡的看着岸边玫:“玫儿,既是他那般的人物要如此费事讨要的名单,岂能只是纸页一张,千鲤身为出寻组司尉,你又仗着对她的了解知道她在乎我,将她骗到那些人手中,然后作壁上观,看看她能为我牺牲到那般地步。
她若交了,这也是你去寻她来的,想必我不会怪罪你,而她定会面对守护司的严厉责惩。她若不交,那也只是如千般一样,反倒又能让她落入险地,还能离间我师徒二人。
玫儿,你真是打的一手好谋算。”
“夫君怎能这般想我,叫我纵使冤枉却无处诉说,千鲤有事我也同样担心啊,那日我明知千鲤已死…”
“住口!”一声叱喝震得岸边玫愣住,雾化山首次对岸边玫发怒:“你说什么都随你,但是莫再提那个字眼,听明白了吗!”
岸边玫惊的泪水都停了,她面上终于失了血色,双唇颤抖着继续说着:“是……我,是想说,到了那般地步,我本可以不用那般说,可我见到千鲤为了大家成了那般模样,所以我明知会被迁怒,还是说了。后来那容成司监下令将我遣送至守护司,到前几日出发到这里,我才终于再见到夫君,我只想夫君怪我害了千鲤,但是好在千鲤现在已无事,就请夫君看在玫儿这数月来已饱尝悔恨于相思之苦,宽恕我的错吧。”
“那日你说你二人吵了一架,只大略提了经过,但据我所知,你被囚禁的那处卧房,因千鲤破解你的法符而碎裂的房门上,净是血迹,再按照子君们告知我的她最后的伤势,也就是说她当时实际已是重伤,她怎会有那个心气那个时候同你争吵,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或者说,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我们,夫君你知道,千鲤怪我抢走了你,我不服气…”
“不说是吗?”雾化山自襟口取出一物递给岸边玫:“玫儿,今日你实话告知于我,也许你我还有转圜余地,若再狡辩妄想着蒙混过去,你便拿着这个离开吧。”
岸边玫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在那信件打开后,露出的“休书”二字上终得确认,她只刚看到那两字便一把扔了出去,一连倒退几步拼命摇头惊慌道:“不!不!”
“说吧。”
“夫君你怎能如此狠心,即便玫儿犯了错也皆是为了你,你怎…”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说不说?”无视岸边玫的痛哭,雾化山只望着前方树影婆娑的林道。
“那我,若是我说了夫君便收回休书吗?”
“不但是你二人争吵,从你怎会与那帮人结识,到你与千鲤私下的交谈,全部据实以告,若还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隐瞒,不论和离还是休了你,我都绝不改主意。”
“我说!只要夫君别不要玫儿,玫儿什么都告诉夫君。”岸边玫声泪俱下,颤抖着上前想去牵雾化山的手。
雾化山侧身避开:“说。”
岸边玫僵在那里,知道如今挣扎无用,咬着嘴唇抓着胸口衣襟,再压下又一波哽咽后,终是下定决心,认命的开了口:“我与那男子相识是大约五十年前的送香路上,每次都是与同族人随行,但那次偏巧她们有事我独自驾车上路,不想运气不好遇上骤雨,我急着想将车马赶至避雨处,不想却陷在泥泞之中。
狼狈之时他出现了,带着一行随从,温雅和煦,一派谦和的模样叫我动心,瞧他应出身权贵,我区区一届孤女哪有资格多做旖旎,可自此后他却时常出现,总是无微不至的帮衬我关怀我。人若一直深陷困苦,许还能坚强自持,但本就孤苦无依却得遇温暖,怎能不动心?
他向我表了心意,我也欣喜应下,如此虽因他忙碌一年中少有相见,他有好似不便透漏自身信息,可我全因有了牵挂的人,从不在意或是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