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你自小不喜教条约束,且虽行事自在了些,却从未让我们担心过,故而既你不想做的事,父亲和我从来不强求于你,后来更是放任你自在去,可是不能因着这些,你便忘了你姓唯,更是游丝城城主府的嫡次子。”梧叶似是隐忍着努力,尽量平和维持语调。
“大哥。”念兮瞧了眼四下,怕再有人听去。
璟归起身:“我去吧,你们俩好好说话,莫吵。”
待璟归出门飞身立于檐顶看守此处,念兮这才道:“大哥,我知晓这些年来一直苦了你和琴寂,也知晓游丝城私下是有些事情,二姐喜静只爱独处,我又是不拘节礼的人,所以你劝服了父亲,先是仍我二人各自依着自己性子求学拜师,更是对于我二人行踪从不限制。
二姐毕竟是闺阁女子,虽说难得咱们兄妹四人皆出身高阶,原本由我二人帮衬会减轻些你的担子,可你从不抱怨,更不提及,尤其父亲两百年前那次负伤后伤了法门再难大显身手,所有的事便全压在你身上,明明我是知晓的,可我总觉得大哥那么厉害,哪需要我添乱?
直至此次事发,那天你跟我说之后,我才明白我这恣意的日子是如何换来的,琴寂还那般小,却要顶替哥哥姐姐为游丝城出力,即使有了心上人,也不能痛快在一处,连番试探提防,她心里苦,可是她还是愿意去做她不愿做的事。
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是大哥,即便如此,即便我现下已反省自身,也发誓定要尽力保全游丝城,但是对于墨千璃,能不能就这样放过她,我知道只因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遵我自己的道义弃大义不顾,委实自私。
可是大哥,她又有什么错呢?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她真是特意探查而来,取了她性命,不正是给了守护司彻查游丝城的理由吗?难道她殒命与遥远山境内游丝城就能脱得了干系?”
梧叶听着,垂着视线仍在心中盘桓。
“有桩秘闻,是我年节前于医族境内一小城外,因那日练习蛊术,拘了几尾游鱼,为试探蛊物远离的范围,令得它们随着河流入四散,其中一尾正遇见一群隶属愈医署的医师在游船上饮酒赏月。
我纵的是最为普通的小青鱼,潜在船舷下,他们并未发觉,说到兴处,许是酒醉放下心神,便有一人提及,说他们这处分署的副主司纥銮淓昭终于回返了。
他引了话头,另几人也便搭了话,原是月前一日,众人正于署内忙碌之时,突然接收到守护司创立以来的第一波集昀燳令,连番三令皆会在巫族系内所有政要司内显示,最后一道的治愈令则是直至柔兆组司尉墨千璃重伤将陨。
医师们当时虽表面平平,实则皆惊诧不已,因为随后又有暗夜等部司及子君响应,连着三殿下君不羡都要求必须全力救回,还下令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医师们当下才知晓守护司果真位高权重,而随后纥銮淓昭便接了治愈令,直至后来回返,他们才从纥銮淓昭的副手处才知晓那位司尉竟是在集昀燳下放前已经殒命。
劳愈医署上邪主司和那位有名的灵族灵子遇以及纥銮淓昭一同救了回来,大哥,不说那些医师们的感叹,便是我当时听得也是震惊了。
守护司正式成立不到百年,那集昀燳令是只有守护者才可释放的,按他们所愿,一出手便可号令部分或所有政要司,死了的人还能的灵族人救回,前后不出一日。
即便魔界人天生自带法力,比之凡人,以及凡人出身的神族皆好上许多,可灵族从不随便救人性命,更莫说起死回生之术并未寻常医生能修习的了。
这说明什么?
大哥,守护司一呼百应,我们要与之抗衡不说有多难,可绝不能硬碰硬,眼下你们是不是以为他们羽翼未丰早早行事更好些,不是的大哥,即便眼下他们只是收拢了些许人才,我们与其抗争,也如螳臂挡车一般。
还有,那般发动各司都要救回的墨千璃,若是在我游丝城域内就这么死了,你觉得能是一个意外便能解释的了吗?”
“那你想要我们如何,任她不清不楚的留在这儿!父亲究竟是怎么受的伤,你不知道?”
“我没忘,可那是夏溪城那帮…”
“想说与她墨千璃无关是吗?念兮,你怎么还这般天真,她既入了守护司,便是王族的一条狗,于你而言,最多是留她一条性命,置于旁的…”
“大哥在说笑,你知不知道她那日与那魔物对战有多让我心惊,你纵了魔物我是不及你,可若真与之相争,大哥可能似她那般轻松得胜,还有父亲,为了试那容成君,不管自个儿的身子,纵了魔物后内伤又加重,大哥,我们这般年复一年的,难道不累吗?”
“念兮!”梧叶挥袖起身,面挂寒霜睨着弟弟:“即便你方才不说,那墨千璃既救了你,我也不会,也无法再寻到时机取她性命了,这你可安心了。
但至于旁的,拜师甚的,你便莫想了,最近你一直未好好休息,这般不顾身子何时才能好转,近日你便好好呆在这院内,哪儿都别去,谁都别见了。”
“大哥,你要关我?”唯念兮惊诧中欲起身阻拦。
“念兮,你可有真心为游丝城,为唯氏,为父亲,为我,为我们一家想过?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做,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大哥!!!”念兮挣扎着起身。
“莫逼我施蛊于你!”梧叶转身便飞身离开。
念兮紧紧攥着衣袍,望着大哥离去的身影闭上眼颓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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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争吵不休,这边厢汤池边又是另一番景象。
对上亦是绯色盈面的千璃,沙华直起身,细细打量着她,突然坏笑着将仍晕乎乎的人儿抱紧向前方一冲。
霎时间水花四溅,水汽氤氲中千璃边咳边挣脱了桎梏,钻出水面,衣衫尽湿阻得她废了一番气力才行到汤池边沿,手撑在那边大口喘气。
突然身后那边一声轻笑,千璃恼怒回身怒瞪着罪魁祸首。
然后肉眼可见的,千璃怔在那处面红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