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出了司衙,羲和再按捺不住狂跳的心,飞身急急赶往奕氏侯府,一想到再过不久便能见到他,被思念与期盼折磨六年的人,不由笑意上涌,连着浇打在身寒凉的绵绵春雨也只觉得沁人心脾。
冲回位于侯府内院一角的小小院落内,简单收拾好行装便再不愿多待一刻钟,许久不见笑容的人背着包袱,垫着脚蹦跳着穿廊过院,明明还有两个多月的充沛时间,却仍要第一时间冲向心中思念已久的那个人。
“子君。”
刚刚获誉“天之骄子”不过三日的奕羲和,现下心已飘至数万里外的嘉岚城,哪儿还记得自己是谁了。
“子君!”数个声音一同急急呼唤。
羲和咧着嘴正欲飞身而起,突然脑中过电一般醒了神,整个人愣在原地半晌。
欸?子君……
那个…好像是在唤我吧……
羲和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回转身,面对一侧廊庑下急冲冲赶来的丫鬟侍从们,微微颔首:“何事啊?”
“侯爷传姑娘,啊不,族长请子君现下到前府中院正厅一趟,有事相商。”当先开口的侍从跑的气喘吁吁。
没办法,这三房庶出的二十七姑娘,自小便野惯了,再不赶紧着点,又该跑没影了。
“哦。”羲和撩袍转身,神色淡然:“头前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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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氏前府中院正厅,临到跟前下人已提前得了吩咐不再靠近,羲和独自上前,撩帘便见得偌大的正厅内除了族长奕候外再无一人,有些惊讶的张着口。
“还不进来?”鹤目美髯一双深灰瞳仁的奕候高坐堂前,扫了眼门外探头探脑的羲和。
面见嫡系族长,羲和规规矩矩上前行礼:“太爷爷唤我?”
“不必多礼,如今你已身为子君,按理我还得向你行礼,现下已无外人,还是各自省事些,免了吧。”
羲和乖巧点头。
奕氏一族阖族而居,府邸占地甚广,上上下下太多事要操心,身为族长并不会关注到各支各房的所有族人。
可七年前无意知晓这旁支三房庶出的,排行二十七的重外孙女竟身为高阶,且自擅瞳术可堪大才,便恼火为何孙辈中又有高阶却无人上报,此后急忙专门遣人照看并请了授师教习,奈何这丫头自小失了双亲,又一直无人约束管教,待发现时,已养成了无拘无束的山野性子,这边厢授师刚刚教习一日便怒气冲冲的来告状,那边再去寻她,房中已是空无一人。
只一院中洒扫的小丫鬟道,二十七小姐留信,说是出去历练了。
历练?学了半日都够呛开蒙,还出去历练?字都未认全,出去就得被人骗走,再不就是被魔物果腹。
可即便众人手忙脚乱的四处找寻,也未见得她半分踪迹,而数月后,臭丫头竟与以狠辣闻名的月魇候一同出现,还仗势收拾了她那支少时曾欺辱过她的几个小辈。
之后便成日与月魇候腻在一处,没羞没臊不顾礼节不顾颜面,虽说是外孙女,但好歹也是奕氏骨肉,流着奕氏血脉,最终只得忍气预备着早些与魇候订下亲事,有个名头也比大族子弟这般无名无分的一通胡来强。
那时的奕候还有些感伤,孙辈中难得这么几个高阶,还要嫁出去一个。
结果没多久,有一日这丫头哭丧着脸回来,自此再不提月魇候,半死不活的躺了半年,而后又打了鸡血般卷了包袱跑没了影。
之后便每隔数月出去一趟,至于教习什的,也是今日学学明日躲懒的,有心将这不听话的熊孩子好好惩戒一番,但每每对上那副哀伤委屈的小眼神,便想起她双亲早早离去,母家也没人了,自出生便孤零零一个,旁支那些人又都是见人下菜碟的,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孩童时无人照料,短衣少食捱过来的。这般心一软,加之族中其他几个高阶子弟一应潜心修习,左右不差她一个,也便任她自在去了。
可每次见她兴冲冲出去,隔段时日又垂头丧气的回来,遣去打探的侍从回报,二十七小姐外出皆为求见月魇候,不过一次不落的都被人家拒之门外了。
奕候心里这个气啊,我堂堂奕氏外孙女,人家不稀罕,你还非要凑上去碰那个钉子。怒其不争的遣了人专门看着不许她再乱跑,奈何这丫头身法不行,钻空子逃跑功夫一流,根本就看不住。
奕氏上下累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当事人优哉游哉又继续送上门找虐去了,众人只得作罢,还能怎的,随她折腾吧。
也不知这般做派的浑不吝是如何入了王族的眼,三日前王族下燳令入府,点她作天之骄子,虽说这丫头早晚要嫁出去,但于奕族来说终归是荣耀之事,可激动万分的奕候又不免头痛。
为何?
这丫头不靠谱啊……
接了燳令还在那哭丧着脸,不用说,头前出去又吃闭门羹了。
活该!这劲头要放在修习上,早进阶了!
今日打政要司那片路过时,正瞧见这丫头兴高采烈淋着雨疯一般冲出去,老爷子心中惴惴,便命人跟着。
果不其然雨刚歇人刚进门,就听说臭丫头卷了包袱又要跑,赶忙遣人唤了来。
“太爷爷?”羲和打眼瞧着奕候,一脸疑惑。
怎么?没听说瞳族还有睁眼睡觉的秘术啊?
奕候清了清喉咙:“又要出去啊?”
“嗯啊。”羲和挑眉,这不明知故问嘛。
这丫头一向不着调,未免再被她气个好歹,奕候立刻开门见山:“魔界上下各族域所有子君,凡选中者皆要听从王族选派至各政要司任职,这回你再敢跑了,便是犯了违逆之罪,必得抓回严惩的。”
满以为已点醒混沌不知事的小丫头,奕候得意饮茶。
羲和眨眨眼,抬手便凭空唤出那枚虹色云燳令,淡然道:“我已入了守护司。”
“嗯……嗯?!!”震惊之余一不留神茶叶呛到嗓子里,奕候连番猛咳。
羲和急忙上前:“怎么了太爷爷?是不是喝茶噎着了?等着啊,我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