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尘居士显然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铸剑老人，时不时有人拿着自己的宝剑请他加工或是从他的洗剑池里挑走一把剑。文瑶的铁剑一直插在池里无人问津。周身浸在符水里，穷奇无法跟人说话，或是显出奇异来吸引他人。
经历了二十年的杀戮，文瑶很庆幸现在的平静，尽管这些年她变得沉默寡言，凶兽们着急地在她身边吵嚷，她都置若罔闻。她知道就像它们当初被封印着等待焚烧一样，靠它们自己无法摆脱困境。而这一次穷奇再想出什么主意，她都不打算配合了。
穷奇也消停了几个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时不时用圆溜溜的眼珠瞅一下文瑶。其他凶兽吵嚷，它便呵斥一声。
几个月后，穷奇终于开口了：“文瑶，我听到濯尘对他的童子说，把剑尽可能处理掉，准备离开这里。”
“那又怎么样？”
“他想把铁剑毁掉。”
文瑶愣了一下，看向周围的凶兽，它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这一点让她疑惑，大家语言不通，这里只有穷奇能同时和自己还有其他凶**流。奇怪的是他和其他凶兽说话时，明明听着是人类的语言，何以能让其他凶兽听懂了？说起铁剑被毁危亡之事，其他凶兽为何可以这么平静，难道它们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到底是为什么？”文瑶情不自禁感叹出声。
“我可以通过别人发出的声音明晓其中的含义，也可以选择是否让别人懂得我的意思。”穷奇温和地解释道。
文瑶惊异地看着它，“我一直以为你是通晓人类和动物的语言。”
“在你的理解里动物包含人类，你不必刻意回避，你想说的是我们这些凶兽。我不妨告诉你，数千年前我是真的会说人类的语言，只是时过境迁，你的语言我也只能听懂一点点，更不必说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多少语言了，我岂能一一掌握？”
“你的这个能力远比会多种语言要好。”自己简单一句话，它就解释这么多，道出他人心声，真是叫人感到既贴心，又后怕。
“你对这种能力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也拥有这种能力。”
“你给我这种能力想让我做什么？”
穷奇不介意她的直白，“依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濯尘不是一名普通的修士，他刻意对修真者隐瞒自己的来历，当然，他对普通人很好。我想你对他说你是一个良善的人，无辜被人抓来当剑灵，求他放你走。”
“不，不行。”文瑶想了一下摇摇头。
“你怕我们出去后，再害人？”
“你们不会吗？二十年了，你们杀害了多少无辜者，看看我这身红衣，身边萦绕的这团血雾，都是拜你们所赐。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我是铁剑的剑灵，怨灵就要缠着我。”文瑶激动奋袖。
“不错，你不杀伯仁伯任因你而死。怨灵有理由恨你，但是它们却不敢找我们这些罪魁祸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们欺软怕硬，欺负你软弱没有力量。”
“借口，这都是借口，明明是你们害了人，我不会让你们再吃人，我宁愿和你们一起被毁灭。”
“我可以保证我们出去后不会再吃人，也不会再滥杀无辜。”穷奇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红光，文瑶感觉情绪平静了一些。
“你用什么保证，你骗过我，我不会相信你。”文瑶的声音里带着沮丧。
“我会证明给你看，”穷奇凭空画出了一道金色符文，“把手贴上去，这是一道共生契约，只要你同意，我会成为你的剑魄，保护你，你可以分享我所有的能力，甚至生命力，没有你的允许，我便不能杀人。”
“这是真的？”
“你只要把手贴在符文上，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只要能约束它不害人，其他事情似乎无关紧要了。文瑶把手贴在了符文上，金光一闪，一分为二，一道进了文瑶的手心，另一道则打入了穷奇的额间。
符文显然引起了其他凶兽的注意，文瑶听到的不再是叫声，而是清晰的说话声。穷奇真的把鉴音明意的能力分享给了她。
“他们在做什么？那个难道是共生契文？”
“穷奇，你怎么回事？居然真的给她当了剑魄？”
其他凶兽震惊之余，质问起穷奇来。
文瑶这才想起其它凶兽并不受约束，越发担心起来。意识里突然出现了声音：“你不用担心，我可以解决。”
“穷奇，是你用意念在对我说话？”
“是的，现在你也可以，不要开口，用意念传达即可。”
“我们的契约，约束不了它们，等出去了，它们还是要吃人，怎么办？”
“我会阻止它们的。”
“你有把握？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它们可能会联合起来打你一个。”
“我早就想好了办法，一会儿你要配合我。”
“怎么配合？”
“我们契约后，我就会作为剑魄成为你魂魄的一部分，它们一定会戒备我，所以我们之间的协议现在还不能让它们知道，不论我一会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好。”文瑶从契约里感受到穷奇没骗她，想到穷奇要骗那三只凶兽，乐意一旁听戏。
“你们看到我和人族定了契约，一定很不理解，甚至以为我叛变了，但是我没有叛变，那个叫濯尘的修士准备将我们栖身的这把铁剑毁去。没有了铁剑，我们就会无处容身，甚至会和铁剑一起毁灭。”
“什么，那个濯尘居然想要毁了铁剑？”机敏如九尾狐也不再关注契约的事，铁剑被毁才是最大的危机。
“怎么办？铁剑锁在在符水池里，我们根本逃不掉啊。”九婴着急道。
此时，就连最没心没肺，一味想着吃的饕餮都傻住了，眼神居然有点可怜，好像无辜遭遇天灾似的。
“穷奇，你一定是想到什么办法了，是不是？”九尾狐怀疑地看着穷奇，但是此时它也没有主意。
穷奇果然隐瞒了它们。能看到这些凶残不可一世的凶兽恐惧着急的样子，文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万分期待穷奇接下来的表演。
“濯尘不会忍心伤害凡人，所以我打算让文瑶去求他不要毁灭铁剑。”
“这，这能行吗？”九婴问道。
“七成把握。”
“这就是你和人族定立契约的理由吗？”九尾狐问道。
“你们应该早就发现了文瑶是生魂，没有经过锻造而成的剑灵，跟凡人一样，没有半点修为，所以才没有被人察觉到。如果想她跟外面交流，还需修炼多年，所以，我不得不和她契约，给她与外界交流的能力。”
“穷奇，原来你是为了我们牺牲自己的尊严。”九婴感动道。
“算你说得过去。”九尾狐道。
文瑶心里要笑了，难怪穷奇可以做它们的老大，居然这么好骗。
没想到九婴麻利补刀：“穷奇，我支持你，就算不成功，我们大不了和濯尘拼了，大家一起死。”
文瑶秒破功，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九婴道。
“没想到你们凶兽之间也能有这样深厚的情义，叫人感动。”文瑶一本正经道。
“你这个人类不疯的时候说话还有点中听。”
文瑶知道九婴说的是她这些年来，阻止它们害人不果，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这次我也想成功，所以，我会努力的。不过，我希望你们可以答应我不要吃人了。”
“这有何难？我们答应便是。”九尾狐答道。
“不让吃人怎么行？”饕餮问道。
九尾狐瞪了它一眼道，“闭嘴，食物重要还是命重要？”
饕餮低下头，似乎在认真比较。
“你们答应就好。”文瑶当然知道九尾狐打着事后反悔的主意，她要听的就是它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