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健硕汉子得令,随即一面挽起了袖子,一面缓缓朝长风靠近。
长风见此,一时近乎张皇失措,便想着对方人多势众,若要硬拼,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从二人手下溜走。
然还未想到溜走之法,二人之手便已伸来。
他亦不甘束手就擒,只得以向曾鸿宇学得的三两招功夫抵抗。
却是片刻一不留神,便被身后的一人死死抱住,难以动弹。
方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挣扎,不止地使劲抬脚欲踹那其余一人,却怎么也踹及不到。
便在这时,他身前那汉子竟抱起巷子边的一箩筐,猛地一下朝他头上框去。
霎时间,他只觉脑袋一阵晕痛,眼前一片漆黑,欲要将头上箩筐取下却被人重重按住,使不出一点力气。
忽地,又被身后那人猛地一推,扑通一下趴倒在地,接着便是数不清的拳打脚踢。
他尽力地蜷缩着身子,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欲要奋起反击,身体却已疲软之至。
这感觉就如濒临死亡一般,连呼吸都急促到了极点。
好在吴子远虽十恶不赦,却也有所畏惧,怎敢闹出人命。这般打了些时,他觉得也教训得差不多,方命两打手道:“好了,今天便到此为止。”
二人得命,先后停了。
吴子远这便缓缓行至长风身旁,俯下身子,一脸得意地道:“怎么样?这受皮肉之苦的滋味还不错吧?莫要担心,这仅是第一次,后面还有许多机会。但凡哪日爷爷心情不好了,你便又可享受这滋味了。”
说罢方立身,对两打手摆手示了示意,“兄弟们,咱们走!”当下带着二人离去了。
听得吴子远已离开,长风这方慢慢地将头上的箩筐拿开。此时已是浑身疼痛无力,连起身都显得十分艰难。
忽地扭头间,竟感觉自己脸部有一丝尖锐的疼痛,不禁一怔,忙伸手摸了摸,竟觉其痛感愈发尖锐。
经这疼痛感和手上触觉,便知脸部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一时既觉心疼,又觉痛恨。
只咬着牙,紧握着拳头,心头却满是吴子远那恶霸一脸得意的表情,此刻恨不得一拳打上去,将这世间败类打得鼻青脸肿,打得跪地求饶,如此方能解心头之恨!
这般想着,竟见自己全身上下沾满了灰尘,忙使劲地拍了个遍,却怎的也拍不净,心中愈发躁怒。
眼看残阳阳将尽,只得缓缓回家。
这般半日,他方才至了村里,便去湖边洗了把脸,又用沾水的手将全身上下的灰尘拍了个遍,这方敢回家。
到了家门口,身上之疼痛也散去得七七八八,唯脸上的伤痕,怕是会被爹娘瞧见。
这便忙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衣裳,全身性地拍了一遍,方作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朝屋里走去。
踏进门槛,但见李氏正坐于堂屋的板凳上做着针黹,便故作一副欣喜模样唤道:
“娘!”
“哎!回来了?”李氏随口回道,接着一抬头,却一眼看见了长风脸上的伤口,当下一焦:“你脸怎的了?”说着放下手中的活,去看长风脸上的伤。
长风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回家之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划伤了脸,擦点药酒便无碍了。”
李氏细看了长风脸片刻,心疼嗔道:“你看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这下倒好,给脸上添上一笔,多难看!”
“怎的啦?”
母子俩正说着话,殳鹤突然间从房间里出来了。
“长风的脸被划伤了,我得赶紧给他找点药酒擦擦。”李氏说罢,便忙转身匆匆地朝后屋去了。
殳鹤行至长风面前,打量一番,不禁皱眉褶眼,只小声问:“怎么回事?在外边与人打架了?“
长风不由一怔,忙道:“爹!你开什么玩笑,我乃一文弱书生,如何会干那般事!况且,你以前何时见我打过架?”
殳鹤仍然不信:“小子,你瞒得了你娘,瞒不过我。我一见你的头发和衣裳便觉有些不对劲,若不是你主动干架,便是被别人欺了,是与不是?”
长风忙“嘘”的一声道:“爹,你小声点,莫让娘听见了。——我得赶紧去整理一下。”说罢忙一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他关上了门,匆匆从柜中找出一件干净衣裳,换上了。
接着又好生整理了一番头发头发,这方拿上脏衣服,打开门而出。
却见堂屋内,李氏已抱来一壶药酒,正往一杯子里倒。
“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灰尘,所以换了下来。娘有空帮我洗洗。”长风故意用一种很平常的语色说道。
“哎!放在盆子里吧!”李氏应道。
他这方出了门,在门前的盆架上拿了一木盆,将衣裳放在了其中。
当下又去厨房舀了几木瓢水,倒入了盆中,如此衣一沾水,尘土自是不拍自散了。
他这才安了些心,便回到堂屋去了。
由此一来,这事便瞒过了李氏。
第二日乃燕来书院休假之日,长风便未去书院。
他先前便与彩苓约好,每月这日都要在湖畔见面,所以自然不能不去。然而一想到脸上的伤痕,心中不禁生起好些苦闷。
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
无法,他走到了院坝尽头,朝向那湖畔望去,却见湖畔空荡荡的无一人,心焦不减。
在院坝里踱步了数十个来回后,再次向湖畔望去,却见湖畔的柳树下出现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
显然正是彩苓到了。
只见彩苓独自一人远远地站在柳树下,双手捋着胸前的头发,目不转睛地朝自己这面望来,面上似乎已挂着甜甜的微笑。
见此一幕,长风不禁低头迟犹了一番,片刻忙一侧身,朝湖边奔去了。
这日长风脸上之伤已变成一道长长的黑色伤疤,在阳光的照耀下,竟变得十分显眼。故还未到彩苓跟前,便被彩苓一眼看见了。
“长风哥,你的脸怎么了?”彩苓走近心疼地问。
长风笑了笑,道:“昨日放学归家,一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划伤了脸。”
“怎的这般不小心呢,现在可还疼?”
“不了,既已结疤,便没了疼痛感,唯偶尔有些痒,如那蚊虫叮咬一般,想挠却下不了手。”
彩苓听了,当下想起家中备有一种金疮药。这药是乜子诚在药店买的,可治各种皮肤损伤,大小伤口皆是适用,且效果极好,便想着将其拿来与长风擦拭擦拭。
“你等着,我回家给你拿些药,你在此地等着我啊。”说着便转身要朝家奔去。
“你回家拿什么药啊?”
“金疮药!”彩苓头也不回,直朝自己家奔去。
长风本想让她不必去拿,却见她一股劲地奔了回去,想叫也叫不回,不禁一声轻叹。
这般未几,彩苓便回来了。
她脚步不减急切,至了长风跟前,方一脸喜道:“长风哥你看,就是这药,可灵了!你擦了它,伤口很快就能愈合的。”
一面说着,一面将药瓶递向长风。
“谢谢你啊!彩苓!”长风微笑说着,只缓缓接过了药瓶。
“跟我还客气什么?赶紧擦些吧!”彩苓催促着,又思及长风自己擦拭当有些不便,“要不我来帮你?”
“不用,还是我自己来吧。”长风说着,刚想将自己的手一收,谁料一眨眼间,手中的药瓶竟被彩苓又抢了回去。
“来吧!”彩苓说着,当下将瓶塞一拔,准备为长风擦拭。
怎见长风却是一脸的尬色:“这……不好吧,若被人看见……”
彩苓听了,心头竟是莫名一涩,不禁呆愣。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教人有一丝的难过。
所以她万般讨厌这种感觉,呼吸了一气,努力将这感觉压制住了,只又挤出一丝微笑道:“尴尬什么?你我认识已不是一两天了。”
长风面色透着些难堪:“我是怕被别人看见,以为……”
“以为什么?”彩苓睁大了双眼问。
“以为……我俩在谈情说爱……”
彩苓鼻子顿时一酸。
在她看来,自己与长风不正是一直在谈情说爱吗?尽管各自嘴上皆是未说,但心中却是清楚明白,难道非要将这感情日日挂在口中才作数吗。
此刻见长风说这般言语,一时竟生心伤,只当下将身子一转,委屈道:“我是否与你谈情说爱,难道你心中不清楚吗?”
其实,长风之所以会突然对彩苓心存些芥蒂,全然起因于那日乜子诚与李氏发生的口角之争。
尽管这事已过去约一月,但两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仍在他心中荡漾,好似就发生在眼前一般。
他心中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怕,他怕得要命,他怕将来李氏真的会不答应自己与彩苓的亲事,到头来让彩苓徒增悲痛。
所以在那日以后,他反复思虑了许久,竟愈思愈煎熬。
最后,终于一日,他躺在床上,流着泪在心头做了一个决定:与其让彩苓将来悲伤,倒不如现在便与她保持适当距离,不再有男女之念。
可是,此时此刻,他见彩苓对自己生气,心中竟难过得要命,像瞬间失去了什么一般。
他顾不得什么将来,顾不得什么父母之命,顾不得什么功名利禄,他只有眼下来得及:
“对不起,彩苓,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害你难过。其实,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改变过,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莫再生气了好吗?”
彩苓聪慧,又岂会不知长风心中所怀顾虑。然她顾不得那般多,亦不想顾那般多,只知自己如今与长风在一起,心中便甚是满足,何必去想将来如何。
此刻听了长风的话,不禁吸了吸鼻子,将即将崩眶的眼泪又忍了回去。只转身一笑,道:
“傻瓜,我又没怪你,你想自己擦拭便自己擦拭吧,都是一样。”说着将药瓶递与长风。
长风却是笑着看着彩苓道:“怎的?你不愿帮我擦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