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己为瞧着她那几分嗔怒的样子道:“我好脾气的三姑娘,能让你生气的也就秦爷了。”
靳三姑娘道:“我说,你若是来了也别闲着,不然你秦爷那鬼才可真就变成鬼了。”
莫己为道:“我来就是找秦爷的。”
靳三姑娘道:“你这身打扮,秦爷可不认。”
莫己为道:“匆匆溜出来,没办法。”
靳三姑娘道:“你这不是溜出来,是像遭了打劫。”
莫己为摊手道:“银子落船上了。”
靳三姑娘笑道:“怎么不会去找?”
莫己为道:“找银子的功夫可耽误我找秦爷了。”
靳三姑娘不再打趣了,她带着莫己为就往码头的人群里钻。莫己为不用很仔细地看,也能从人堆里一眼择出秦穆。
深沉平静的目光,青蓝色的长衫,懒洋洋的姿态。
莫己为道:“秦爷可是来接人的?”
靳三姑娘道:“若是接人我会同他置气?”
莫己为道:“这可不一定,要看他接的是谁。”
接的是个漂亮的女人就会。
靳三姑娘哼声冷笑道:“可惜连人都未必来,他就打算先清场子。”
莫己为问道:“来的真是个漂亮女人?”
靳三姑娘点头道:“不能更漂亮了。”
莫己为不禁瞪大眼,留步道:“那我也想瞧瞧!”
靳三姑娘拧着他耳朵道:“是谁刚才连银子都不要了来找秦爷的?”
莫己为求饶道:“三姑娘放手,须知道买三姑娘一面,千两银子都不够。”
若是比三姑娘还美的女人,一千零一两银子都不够。
船靠岸了。
那是一艘能让你瞧一眼便被吸引去目光的船。满船载着花,各色的花,仿佛要把扬州的整个春天都装进去。
只是春天太美,一船装不下,所以花香似乎都快满溢出去了。
有些花盖在船顶上,有些花插在船身侧面,美丽得让人都快忘记这些船身侧面的深孔是怎么来的。
莫己为凝住了呼吸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花船。”
靳三姑娘道:“只因长安开不出这么多花。”
莫己为道:“扬州开的出?”
靳三姑娘道:“扬州也开不出。”
花自瀛洲来。
花船里走出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是江南水乡里泡出来的水灵,虽是是船娘打扮,但是掩不住神采里的灵动。
小丫头蹦蹦哒哒跳上岸,她身子轻灵极了,踏上岸的时候,船身没有摇动半分。
她俯身去将船系在码头的桩子上,忽然,飞镖擦着她的手把麻绳割断了。
小船娘转身,奶声奶气冲人群道:“是哪家不长眼的飞镖?”
穿过人群,分毫不差地割断了麻绳。
这飞镖不长眼?这飞镖明明就是冲着麻绳来的。
“追魂镖”宋文很生气。
于是又一个明晃晃地飞镖直直朝着小船娘的嘴角追来。
秦穆的目光微动,逆着飞镖追到了宋文身上。
他拨开人群,如同穿花蛱蝶,轻轻来到宋文的身边。
飞镖已经出手,快的带起了镖头边的风。
但是,还不够快。
能看的到影子的飞镖都是不够快的。
小船娘一手抓着麻绳,翻了个跟头,一手撑着系绳子的桩子,竟然用脚丫子,夹住了飞镖。
白嫩嫩,水灵灵的小脚丫子。
人群中爆出了一阵喝彩,但是宋文已经再发不出飞镖。
小船娘夹住飞镖的那一刻,秦穆的手也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宋文的昏睡穴。他耳朵一竖,听到了叶片飞来裹着风声朝他的咽喉飞来。
河曲老人,一叶封喉。
但是秦穆的速度太快了,河曲老人专注着清他是如何夹住的叶片,所以没发现秦穆是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前。
一个坐在长凳上,打盹的白眉老人身前。
河曲老人不睁眼,懒懒道:“少爷为何多管闲事?”
秦穆亦是懒懒笑道:“奉劝前辈还是好好坐着看戏。”
河曲老人道:“不能拨弄些叶片?”
秦穆笑道:“三月,都是新叶。”
新叶太软,不是杀人的利器。
河曲老人睁开一只眼道:“少爷也来抢这一单生意?”
秦穆道:“我不缺这一碗酒钱。”
河曲老人道:“我也不缺,可我花了的银子得赚回来。”
秦穆坐下道:“命丢了可赚不回来。”
河曲老人道:“少爷可知道花舟中的人是谁?”
秦穆道:“不知道。”
河曲老人道:“是可以换回韩老爷的人。”
秦穆道:“若我是前辈,不会惹祸上身。”
河曲老人道:“可是换回韩老爷,我的债就赎完了。”
秦穆道:“韩老爷若是不回来,前辈就不用赎债了。”
小船娘此时已经稳稳当当地把船系上岸了。
岸上的人都紧紧盯着那花船,只有靳三姑娘盯着秦穆。
莫己为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道:“三姑娘不去好奇美人?”
靳三姑娘全然不理会他道:“你说秦爷和河曲老人在聊什么?”
纤纤水葱般白皙的手,缓缓撩开了被花香浸染的船帘。
但是依然不见人面,只听那仿佛被自仙境而来,有些飘渺的声音对小船娘道:“怎么系了这么久的船。”
小船娘甜甜道:“小姐,小心岸上些不长眼的箭啊、镖啊的,也小心些长眼了狗珠子。”
只听那声音似是轻轻笑了道:“无碍,等会儿见了我要是还不长眼的,我就让他们长长眼;若是不小心掉进春意爬不出的珠子,我就抠掉。”
娇娇柔柔的声音,说出的话却狠毒极了。
不少胆小的人都收了期待的目光,即使是仙子,这也是炼狱来的仙子,还是回家看看隔壁的美娇娘来的实在。
秦穆对河曲老人道:“在下可没说错。”
河曲老人道:“口出狂言的黄毛丫头罢了。”
终于,帘子被彻底掀开了。
仿佛满船的花一瞬间都失了色彩,成了她的附庸。
盈盈透透的肌肤像是未被踏过的初雪,而乌色的眸子,墨色的发丝,黛色的俏眉,衬她这张脸竟是分明地艳丽。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黑夜寒星,灿烂得有些寂寥。
黑白对比间,唯有她点点樱唇,拨开了生机。
也就是那樱唇勾起得笑意,才使她美的活色生香,冷漠中透着一丝媚意。
河曲老人终于点头道:“的确是惹人的祸害。韩老爷债,来日再赎了。”
说着便提起精神,悠悠地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