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三姑娘道:“听说,鉴珍阁近些日子要拍卖样大物件。”
莫己为道:“虽说王府丢的是个小物件。”
靳三姑娘道:“说大物件不一定是块头大,也可能是来头大。”
莫己为问道:“三姑娘是怎么知道鉴珍阁要拍卖大物件?”
靳三姑娘道:“鉴珍阁自己放出来的消息,意在要让高手护镖。”
苏盈若不解道:“但是这样,高手之间互相争镖,岂不是更危险?”
靳三姑娘道:“贼丫头,再仔细想想,高手争了镖最后要送到哪里去才能获得最多的银子?”
苏盈若笑道:“当然还是送去鉴珍阁!倒是一口气吊了一串高手来护镖呢。所以,莫捕快,王府丢的是什么?”
莫己为道:“说起来不过是个女子插在头上的簪子。”
秦穆道:“但是什么?”
莫己为道:“虽然丢的是一个簪子但是失窃的是整个京城的皇家。”
斜阳,染了半片天空的斜阳。
长安城笼罩在一片斜阳之下。
斜阳落在了长安城的各家屋檐上,无论照亮的瓦片是上头上雕着的是龙纹的还是缺了个口子的。
但也有斜阳照不到的地方。
比如吴所道的地洞。
吴所道住地洞,不见阳光,但是他仍然住在长安。
是地洞也是长安的地洞。
只是他的地洞尤其的大,单单出口就有十来个,但是入口只有一个。
出口就是出口,入口就是入口——出口只能出,入口只能进。
吴所道从来不偷东西,他只是拿了放在他家出口的东西。
俗话说,送上门的东西,不能不要。
因为没有人把他家的出口和入口弄混过,所以吴所道从来不吃官司。
直到有一天,有人从他的出口进来了,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明亮的眼睛仿若天上的星辰,他终日不见光的地洞仿佛一下子被点亮了。
也就是这个女人,把在这个世上绝无仅有的簪子随随便便地给了他。
簪子上镶了颗亮莹莹的宝石。
吴所道说:“这簪子我不能收。”
他不想吃官司,他想好好吃饭,好好吃饭不需要拿这样的簪子。
只是那个女人柔声道:“可这簪子我也不能带走。”
因为那个女人的眼睛实在太美了,吴所道也不想让她吃官司,所以他留下了这个簪子。
他认得这簪子。
只因为这簪子也在他家地洞的出口。
反正他家的出口很多,换一个出口放着就好了。
三月清晨,扬州渡口。
靳三姑娘在码头,江水还是新绿色的。
莫己为拉着手上被锁链铐着的苏盈若蹦蹦跳跳地上了船。
秦穆还在岸上。
靳三姑娘道:“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秦穆道:“三姑娘的心意我懂。”
靳三姑娘望着一池吹皱了的春水,眼里一瞬间有了暗淡之意。
但是这样就不是靳三姑娘了。
靳三姑娘抬起头道:“江湖上没有秦少爷查不出的案子,我等你带着贼丫头回来喝酒。”
秦穆笑道:“江湖上也没有三姑娘探不到的信息,就不用秦某来报平安了。”
靳三姑娘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办,但我还是等你回来喝酒。”
秦穆可以让很多人等,唯独不愿意让三姑娘等。
秦穆道:“万一我回不来了怎么办?三姑娘总不能一直等我。”
靳三姑娘咬牙道:“你就是死外头了,我顶多哭一滴泪水。”
秦穆道:“一滴也够了,三姑娘一滴泪水比天上的星星更贵。”
靳三姑娘道:“那我改天多哭几滴泪水,是不是贼丫头的三千两就到手了?”
秦穆道:“还是不要哭了,太贵了,秦某受不起。”
靳三姑娘笑道:“受不起就别惹本姑娘哭,好生活着。”
去往长安的船松了锚绳,在这青青柳色的三月,靳三姑娘独自回了酒馆。
长安长安,她道不清自己的内心,只愿他一世长安。
哪怕他忘不了的一双眼睛不是她的。
那双眼睛此刻正望着青青江水,望着两岸新柳,望着柳树上的飞燕,听着绿浪中翻出的莺啼。
不管是扬州还是长安,苏盈若都没见过。
莫己为问道:“苏丫头没见过?”
苏盈若点点头道:“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水道。”
她双眼中有瀛洲雾岚,有奇花异草,但是没有这柔柔春光。
秦穆懒懒倚在船中,看着她贪婪地趴在船舷上,像是在偷取天地间的所有灵气一般,真像一个小贼,不禁笑了。
苏盈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道:“穆哥哥,你知道一个叫做神羽门的机构吗?”
在靳三姑娘面前她从没有这么喊过秦穆。
一个女孩要猜透另一个女孩的心事或许并不难。
秦穆道:“你明知故问。”
苏盈若道:“我心里也没底,爹爹说韩昼的神羽门可不是它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只是个杀手组织。”
秦穆道:“苏岛主认为如何?”
苏盈若撩着水波道:“爹爹只是觉得纳海钱庄也是神羽门的一部分。”
秦穆道:“苏岛主想要毁了纳海钱庄?”
苏盈若点点头,神色凝重道:“必须毁了,只要有钱,就还有人会为韩昼卖命。”
秦穆道:“你似乎不太开心。”
苏盈若道:“我不能开心,因为穆哥哥是被我拉下水的。”
秦穆道:“是自愿下水的。”
苏盈若看着他平静如水的目光里有种窒息的温柔,不由自主道:“上次见你这目光,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活像僵尸。”
秦穆笑道:“或许不成僵尸就不可能被你捡到。”
苏盈若耷拉着脑袋道:“穆哥哥,对不起。”
秦穆张口却说不出温柔的话。
他习惯说混话,想要说真心话的时候却说不出口了。
苏盈若却嫣然笑道:“不过若是你受的伤落下了病根子,大不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谁能轻易陪伴谁一辈呢?
谁能受得住这样的诺言却还逃避呢?
莫己为听了这话,问道:“秦爷受伤了?”
秦穆道:“已经过去两年了。”
莫己为一脸震惊道:“还有人能伤到秦爷?”
秦穆别开话题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追风捕快也有追不着的人?”
莫己为立刻道:“秦爷,不能怪我,那人武功太奇怪了!”
秦穆道:“不过是有个轻功比你更好的人罢了,有什么奇怪的。”
莫己为道:“你这话很混蛋。”
秦穆道:“混蛋话只和混蛋说。”
莫己为拍着秦穆的肩道:“我别的功夫不敢说,但是轻功能甩我一大截的还真没见过。”
苏盈若好奇道:“如何甩你一大截?”
莫己为道:“我看着她出府,却连她的裙子都没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