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眼睛都快乐成了一道缝,兴致勃勃地来到燕亭风面前拍手叫好:“那,就只待择个良辰吉日成婚了。”
“好。”燕亭风参手回道。
他不知道燕烛梦为什么会在今天,会在这件事上答应的这么干脆。但他也不想妄加猜测,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
燕烛梦,可精明的很呢。
燕亭风已经在全朝重臣面前如此允诺,便绝不可能反悔。
最终,这场闹剧终于在风城雪的眼底下渐渐落下帷幕,下朝了。
其实这场闹剧能如此收场,在崔浩看来已经再好不过了。
东吴内政有他,外武有燕亭风,再加上这么一个小“皇帝”。一个识大体,有大智慧的太后,何惧其他四国。
待到小皇帝真正成长起来,他有信心能将一个完全强盛的东吴交到风城雪手中。
到那时,大秦估计也是难挡天道匮乏,风城雪挥剑出海渊,东吴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下朝的时候,崔浩眼中闪着激动的目光先一步踏出众人之中,仿佛他已经看到风城雪挥剑斩四方的情景。
其实崔浩虽然和郝紫欣两人专权,但两人还是有很多差别的。
郝紫欣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她必须要将每一个能威胁到她,威胁到风城雪的人都铲除。
东吴的安危社稷反而居于后位。
而崔浩不同,他是真心忠于郝紫欣,但也同样忠于东吴。
他想借郝紫欣的力量,改变东吴权贵垄断的世袭制度,让更多的贤才能士能人尽其才。为东吴日后的雄霸天下建立坚厚的基石。
上过早朝后,风城雪独自驾着马车在街道上穿行,拉车的马儿很听话。他其实很早就会赶马车了,那是他风明教会他的。
除了赶马车,风城雪其实还从风明那里学会了很多东西的,钓鱼,弹琴,做饭,洗衣服,这些他都会。
随着小时候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马车也终于吱吱呀呀的来到皇城的城门口。
风城雪熟练地甩着袖子登上高台,瞻望远方。每到一处,执行公务的卫兵总是恭敬半跪行礼,眼中没有半点小瞧这个小皇帝。
他们都是在此守城多年的卫兵,对风城雪的到来已经很习以为常了。
只是他们依稀记得,很多年前,曾经是三个孩子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的同登楼台。也不知何时起,这孤单的城墙之上只剩下这一道孤单的身影。
风城雪每次有烦忧的时候,都喜欢登上城楼,眺望无边天际和东吴的千年社稷。
以及那隔了几千里外隐约可见的一座高山,高山上面锁着无数的猩红锁链。
他父皇经常说给他听那座山头的故事,他父皇经常说,那座山上有个了不得的修炼门派,叫浴火坛,是曾经炎帝轮回渡劫所创。
而且,浴火坛是东吴在修炼界很要好的好朋友。
并且风明小时候也经常满心自豪地指着那座山头,说那里就是他和风笙娘亲的家。
并且据说他娘还是浴火坛里面很了不得的一个人呢,总有一天他要带着风笙过去找他娘。
每到这时,风城雪都会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孩子感到莫名的一阵心酸。
风城雪很早就知道,风明和风笙的娘早就死了,是被他母后害死了。
年幼的风城雪口无遮拦,也不善揣摩人心,不知怎么就在风明面前将这事说了出来。
风明怎么也不信,为此这两兄妹还跟他大吵了一架,要跟他绝交,当时风城雪的脸都被风明抓烂了。
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光,风城雪都没有再见过这对兄妹。
风城雪最后一次见到风明和风笙兄妹,就是在这座城墙之上,他们最后肩并肩坐在一起,肩并肩坐在这座城楼上,一起看着那天的夕阳落下。
那天的夕阳落霞格外鲜红灿烂,就像喷涌而出的鲜血一样。
风明跟他说,他要带着风笙和雨雪姑姑一起去白玉水浴火坛找他娘,连夜就走。
风明叫自己以后不要想他们,他两有机会就会回来看他的。
看着他们临行时的背影,风城雪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风明和风笙在城门下最后一次一次回头,眼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友好的期望,璀璨如明珠。
那副笑容深深地烙进了风城雪的脑海里,多年来总会在他就要将两人忘记之时再一次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风城雪明明那时已经预感到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却最终也没有下去拦下两人。
看着那夜马车渐行渐远的踪影,听着那夜护航死侍兵刃相接清脆的声音越辣越小。
和那远处火把忽明忽暗的光亮。
那夜,风城雪哭了。
他父皇经常告诫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他将来是要成为执掌东吴的男人。
但是那夜,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风城雪的泪水淹没了衣襟,趴在城墙上痛哭不止,泪如决提,狼狈不堪,他从来没有那么难过过。
他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比这更难过,更伤心的经历。
风城雪从回忆中逐渐苏醒,俯身捡起城墙上凋落的岩土,细细地摸索着它上面的每一寸纹路,不免无奈一笑。
无论东吴怎么变,这座皇朝都城都千年不变,若是稍微用心一想,其实它才是东吴变迁的见证者。
风城雪独自站在高楼城头待了好久。
当他再次回到寝殿时,他的母亲郝紫欣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当看到风城雪一脸惆怅的进门时,郝紫欣露出一个作为母亲宽容的笑容。
其实郝紫欣静下心来想过,今天在朝堂之上风城雪是做的不对,当着文武大臣的面直接发火,没有半点帝王该有的样子。
但是她从心底里并没有责怪风城雪。
毕竟他只是个孩子,而且,是她的孩子。
她在朝堂之上所费的苦心,风城雪或许现在看不到,但她相信终究有一天,她儿子会明白她的心意。
“娘。”
微风萧瑟,划过眼角,宫院里,母子相对,风城雪静悄悄地小声喊了一句,脸上大多是冷漠。
郝紫欣高兴地点头嗯了一声。
“今天在大殿之上,生气了吧!”郝紫欣来到儿子身边,俯下身子,用心的为风城雪拍打龙袍上沾着的些许灰土,然后整理着他凌乱的发缕。
周围并没有下人,应是被郝紫欣支开了。
就像拉家常话一样,东吴的太后也像一个平常的母亲,脸上无不露着对自己孩子的疼爱。
“没有。”风城雪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哼哼哼……”
知儿莫过父母,风城雪人没多大,撒起谎来一点也不脸红。郝紫欣对孩子的赌气一笑而置,神情拘谨了很多,目中透着一些难以言语的神情:“城雪啊!你还太单纯,你的脾气心性还需要磨练磨练。”
“身为帝王,一定要谨言慎行,要为自己所作所为承担责任。这是罪,身为帝王的罪。”
郝紫欣抓住风城雪的小手,似是在哀息叹气:“你对母后发火千次万次,母后都不会怪你,不会记恨你。但是有些人,你在不禁意间说了他一句,他就会将你的不好记在心底。”
瞅了一眼依旧呆茫的风城雪,郝紫欣便知道他又在跑神了,却也只是笑笑。她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能陪孩子走的路还长呢!有些事情他以后自然会懂。
瞅着庭院内一切的布置,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不知不觉间,风城雪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子,郝紫欣不禁感叹时光如梭,一瞬即逝。
“我知道了。”
风城雪似懂非懂的皱着眉头点点头,嘴中默默念叨着。
郝紫欣牵着孩子的手在庭院里到处转悠,说道:“帝王之路,从来都是一条铁血无情之路。这条路,难走的超乎你的想象。”
“为此,你要放弃很多东西,所以你要做好准备。你要失去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郝紫欣就像是在对自己唉声叹气,又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本无意的一番话,结果被有心的风城雪听了个一清二楚。
风城雪不由抬头用有些呆滞的眸子看了看母亲。
从小到大,郝紫欣都喜欢教他帝王权术,却从未想过,他到底想要什么。
风城雪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个子已经很高了,一对母子在当阳正午下,慢慢地游荡在这一所大而冷清的宫中。
两人各有所思。
海渊虽是一座空中岛屿,却也可以和大秦的帝都比上一比,很大。
由于还在新年当中,街上热闹非凡,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离皇宫不远的大街上,可以看到一个身姿婀娜,好似林中飞舞蝴蝶那样欢快的女子不时地在人群中穿梭,东瞅瞅西瞧瞧,玩的不亦乐乎。
“爹爹,你看这个怎么样?”
燕烛梦拽着燕亭风的胳膊来到一个杂货铺前面,伸手抓起一个一杆略带残破的长枪,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觉得还不错,兴致勃勃地询问燕亭风。
燕亭风微动着嘴唇点头,“好好好,只要烛梦喜欢,都买,都买。”
“好好好,就要这杆长枪了。”燕烛梦开心的手舞足蹈,脸庞如皎月一样白净动人,就像一个初问世事的孩子。
“多少钱?”燕亭风也提起枪试了试,觉得还不错,又将长枪接到燕烛梦手中,抬头问了一句。
“三百玄晶。”那摊铺老板珊珊低头,惭愧一笑。
“什么?”燕亭风大吃一惊,他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千八百玄晶,这差不多是他小半年的俸禄,难免大吃一惊。
要知道,在东吴,那些普通辛苦劳累,耕种一整年的山村农夫,也不过十块碎晶而已。
一块玄晶能抵得上一百块碎晶,三百块玄晶,就是三万块碎晶,普通劳作之人十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燕亭风怒眼大睁,觉得是这老板坑宰了他,加上之前在朝堂上受的窝囊气,要不是燕烛梦拦着,他准能一拳就把这摊子给砸了。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平常给他缺斤少量也就罢了,还真当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哼!”燕烛梦故作生气的样子,给燕亭风摆着脸色,撒娇地摇着父亲的袖子,“爹爹不爱我了,不就是三百玄晶吗?给他就是了。”
同时瞥瞥手中的那杆长枪,拿到燕亭风面前晃了晃。
如果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这杆枪枪身上处处充满了厮杀的伤痕,枪头还有些破损。
燕烛梦轻咬嘴唇愤愤道:“爹爹真坏,我马上就要跟那个风城雪成婚了,就快要见不到您老人家了,一杆枪也舍不得给我买啊!真坏……”
燕烛梦几乎带着哭腔。
店摊老板看到这一幕,开心地搓着手哈气,知道机会来了,于是眼睛一亮,扯着嗓子,自豪地指着这杆长枪说道:
“燕小姐真是好眼色啊!这杆枪可有来头呢!这可是云空枪神莫海天的长枪。”
提到莫海天,燕亭风怒睁的眼睛慢慢变的清澈起来。
自古以来,修炼界就和人间帝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这位东吴的大将军,对修炼界的事情还是知晓一些的。
单是莫海天的二弟子乾逸潇,百年前就在圣战平原于万妖之中一枪将妖皇手下十二护殿使之一的严虎啸斩于马下。
一个弟子都如此强悍,那么一个能教出这样弟子的师傅——莫海天,他本人,有何等强大更是不言而喻。
只是燕烛梦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置身事外,手中依旧摇晃着那杆长枪,眼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那店铺老板看燕亭风神情严肃了起来,嘿嘿卖着关子继续说道:“据说是那日屯天宗将枪云府灭门后,归隐江湖多年的莫海天终于忍不住出山。一人一枪上屯天宗,将屯天宗山上山下都捅了个遍,血流成河。”
“屯天宗外门长老联手开启护山大阵,结果怎么样?护山大阵不堪一击,被莫海天一枪而破,外门长老一个都没逃过他的神枪之下。要知道,那些可都是天境三四品的老神仙啊!一缕残魂都没有逃出来。”
店铺老板说的口水横生,黑色的眸子靓丽无比,仿佛他就是那场屠杀的见证者,“最后莫海天一路杀到屯天大殿前,将屯天宗正在闭关的宗主权衡天一枪逼出秘境。”
店铺周围的人慢慢聚了起来,他们都被这店铺老板横肆涕流的“口水”深深吸引。
却都很自觉的和这位有可能成为东吴国丈的燕大将军保持距离,丝毫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店铺老板很享受这种众星围揽的感觉,扫了众人一眼,继续道:“结果什么?权衡天根本不是莫海天的对手,被莫海天一枪挑断了右臂。”
店铺老板又开始垂头丧气叹息一声:“可惜莫前辈终究孤立无援,寡不敌众,最终被权衡天联合九位内门长老,祭出天道法宝才将莫前辈杀于屯天大殿之中,他所用的这杆枪几经流转,最后才到了我的手中。”
闻着无不唉声叹气,莫海天,一代天之骄子,是有机会在生命的尽头冲击到天界帝的。没想到就此陨落,天道无常啊!
燕亭风也被店铺老板的一番话震惊,在众目睽睽下将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扔到了店铺老板的手中,带着燕烛梦萧然离去。
那个老头其实在海渊倒卖了很多年的神奇古董了,所以燕亭风并不怀疑他言语的真实性。就算其中有他添油加醋的成分,事实怕是也八九不离十。
能在海渊做小本生意安然无恙,并且在皇都周围混了这么多年都安稳无事的,必都是有些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