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推开窄窗,突来的寒意不禁让他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东边的天空乌云密布,一丝阳光都透不出来,阴雨连绵,地上惊起了绵延不绝的水雾。但是没有风,城上的旗帜被雨打湿,毫无生气地往下滴着水,再往远望,依稀能看到黑森林旁金色的麦田。
他已经被关在了这座城堡里足足二十天。
不过虽说是囚禁,但他并没遭受虐待。正相反,雷恩每天都能享用精美奢华的餐点和半精灵女仆的服侍,只是她们从来不和他说话。精灵管家倒是每天都会跟他聊几句,但从来不让他走出这房间。
他为了不让雷恩用随身携带的武器逃跑,甚至连雷恩身上一把刃长不到十公分的拆信刀都搜走了。
二十天来,哈劳斯公爵从未召见他,就算雷恩询问管家,那个文质彬彬的精灵老头也只会对此避之不提。
雷恩不甚至知道哈劳斯公爵到底要做什么,只能每天在房间的窗子边看窗外的风景缓解自己的忧虑。
囚徒一样的遭遇和尚未查明的刺客们让他体会到了无奈的滋味,恐慌和焦急逐渐淹没了他。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大概是管家来了。
哈劳斯.戈洛文公爵手持无瑕紫水晶点缀的精金法杖,身穿深红色天鹅绒外衣,踏进了雷恩的房间。他面容修的很是齐整,茂密的白发妥帖地梳到脑后,健壮的身躯仿佛比上一次见面更加魁梧了。雷恩赶忙起身向他施礼致敬,他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以示回应,朝门口等候着的精灵管家小声叮嘱了一句什么,最后一屁股坐在了长桌的主位。
哈劳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让雷恩有些烦躁。
雷恩默默坐到了长桌尾端的位置,远远望着哈劳斯公爵不怒自威的表情有些忐忑。他关了我足足二十天,现在来见自己是要交代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处置我吗?雷恩心想。
“你给我带来不少麻烦,雷恩.都尔森”哈劳斯说,语气非常平淡。
哈劳斯那对苍白的眉毛拧了一下,稍微加重了一下声调,“小鬼,我从城里的居民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你们的坏话。二十天前,都尔森家族还没双手剑高的小鬼在我的储备军械的仓库里放了个岩浆柱,毁掉了我足够武装一个伯爵领的装备,夷平了一整条街。在随后不久,他手下的一个士兵点燃了闹市区里装满酒水的房屋,让我领地里的商人损失惨重。”
“他做梦也想不到在我的领地里城防军也有优秀的法师,反而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在城防军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结果被抓个正着。”
“根据城防军的报告,死亡超过三百人,损失将近五千金币。我只是拒绝了清剿黑森林的建议,就遭到了这样的报复,下一次,你们恐怕要把我干掉,直接吞下我的领地了吧?”
“你们家族都是一群贪得无厌的豺狼”他说到这里,怒火仿佛已经遏制不住地溢出来了,双手扶着长桌直接站了起来。
家族名誉被这样践踏诋毁,对于一名把荣誉当做一切的贵族来说,这是莫大的羞辱。听到这,气势已经完全被压倒的雷恩忍不住推开椅子,站起来反驳他。
“公爵大人,如果因为杀死怪物给您造成了损失,我们会对此进行赔偿,肆意诋毁别人的家族名誉可不是一位贵族应该做的事情。”雷恩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着,“请您收回对都尔森家族的诋毁,我只想阻止那些畜生入侵您的领地...”
哈劳斯.戈洛文露出一个笑容,但雷恩瞧得出其中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或许应该把打仗的事留给我自己操心”公爵说,“布鲁萨克有王国境内最大的法师聚集地,无数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把这里守卫的很好。一个孩子加上十几个卫兵替我保卫领土,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可笑的事。我很清楚你们的价值,你们除了给我惹麻烦什么都干不成”
“至于赔偿,哈,你说赔偿?疯子才能指望你们赔偿!你想让我用军械和金币去交换石头和枯枝烂叶,倒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要写信给艾博恩.都尔森看看”公爵伸出一根手指敲击着长桌“他家可恶的小畜生想用我施舍给他的金币来赔偿我的损失,哈哈,这可真让人为难。”
“抱歉,大人。我们会想办法弥补您的损...”雷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公爵的话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哈劳斯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这个无助的孩子,一双鹰隼般的蓝眼睛满溢着讥讽。
“二十天过去了,你口中的那些畜生一只都没出现在我的领地里。说实话,雷恩.都尔森先生。我很想把你扔到我的地牢里去,若你在那里腐烂,我会开心的不得了”他瞥了瞥嘴,接着说到“可惜你是个该死的贵族,如果我这么做了,你那被国王当狗一样使唤的老爹一定会给我找麻烦。恕我直言,你们都尔森家族就是一坨臭烘烘的狗屎,简直让我反胃”
哈劳斯公爵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抓起法杖向门口走去,他仿佛觉得和这无耻的小鬼说话是在浪费时间,已经准备离开了。
“我的管家会给你找些事做,好让你没有精力给我找麻烦。在你那该死的父亲把你带走之前,我不希望你再去祸害我的领民,你明白吗?”他走到门口,用法杖指向雷恩,厌恶地说道,没等雷恩回答就转身离开了。
管家行了个礼,关上了房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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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萨克的大型角斗场总是人满为患,吃了晚饭后,管家就带着雷恩来到了这里,来观赏一场人与人,或者人与野兽之间的厮杀。
莫萨人可没有为了保护孩子就强制他们远离血腥场面的传统,他们只当这是一场饭后游戏而已。
当然,也没人知道那些自诩为文明,向往知识的布鲁萨克居民为何对这项野蛮的运动情有独钟,或许是因为每次竞技后他们都能得到几具价格低廉的试验素材,亦或是单纯的喜欢血液的内脏翻涌喷溅的野蛮场面,这些都不得而知。
雷恩更倾向于后者,不过显然,这些血腥的场面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忘不了在黑森林里害他差点丢了性命的怪物,忘不了让他筋疲力竭的旅途,也忘不了地下通道里被活活烫死的护卫和成了一地碎尸的佣兵,现在却发现一路上的艰险只是想当然的做了无用功。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哈劳斯大公那些话虽然难听,但说的没错。只有这十几个人手,连对付两三个怪物都捉襟见肘,更别提帮他保卫领土了。雷恩的狂妄害布鲁萨克承受了巨大的损失,被哈劳斯公爵羞辱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父亲的赞赏一直把保卫家族的荣耀当借口做下蠢事,结果却让父亲因此蒙羞,不得不说,这真让人感到沮丧。
角斗即将开始,观众席上无论是法师,平民,甚至是小孩都期盼地等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这会让他们整个晚上都保持兴奋。
“呜~呜~~”
号手们由小到大地举起并吹响了自己手上的号角,角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雷恩用手帕擦了擦脸,往下看去。
几个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缠了一块粗布的兽人奴隶高举着链锤和长斧从西侧的闸口走进场地,而另一边只有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奴隶衣服的男人被推推搡搡地赶紧场地里,倒是可怜多了。
雷恩看着那个拿着半手剑对着观众不停骂着脏话的奴隶,瞪大了眼睛。
“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