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中。
那龙椅之上正襟危坐的陛下,一脸忐忑之情,而旁边同样设着一座椅子,与龙椅颇为的相似,只是被重重帘子围着。里面坐着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一身华丽的装束,明眼人早已看出,这便是当朝的太后。
皇帝年近弱冠,只因父皇去世的突然,冲龄践祚,这才当了两年皇帝,却没有一天的实权。因为太后以其身份垂帘听政,凡是稍微大点的事,便由太后做主,名为皇帝其实更像是一个傀儡,很多政见便是太后和宰相拿的主意。而这太后恰巧是宰相的妹妹,是他们傅家的女儿。
天昭帝正听着臣工汇报着最近的情况,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关于这和北凉战事一事,却迟迟没有人说,左仆射陆离正慷慨陈词言说最近工部于城南所建开元寺,何其繁盛。皇帝无心听说,只是母亲喜欢佛家之说,这几年朝中大臣也迎合着,家家供佛,处处修庙,好多百姓放着地里的庄稼不种,千方百计混进寺庙去当个和尚,而这修建寺庙,耗费颇多,几番劝说无果,皇帝也束手无策。
只是太后一脸喜庆,认真听说,甚至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忽然透着十二道旒冕瞥见翊王心不在焉的样子,皇帝摆了摆手,陆离便停止了陈说,一脸紧张的看着上面的皇帝。
眼见朝堂一片安静,翊王整理了一下衣冠,往前迈步出列,说:“臣微幽有事启奏。“
天昭帝面部表情,只不过嘴角有一丝玩味的笑意,声音依旧不起波澜的,回道:“讲。”
翊王头冠微低,不卑不亢的声音在朝堂响起,“臣,拒绝止战。”
拒绝止战!便是要与凉国打到底吗?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哗然,百官一时相互对视,窃窃私语,早有宰相傅廷怒气冲冲跨步走到翊王跟前,手指着翊王,神情激愤的说道,翊王那个,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翊王神情不变,缓缓抬起头看了看陛下,又瞥了一眼重重帘子后面的太后,这才转过面来看着宰相傅廷说,这金銮殿中,臣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傅廷狠狠的摆了摆衣袖,朝上做了一个揖,一脸怒气的说到,这琉凉战事,时至今日也有四年有余,前方战事死伤惨烈,边疆百姓饱受苦难,连年征战致使国库空虚,这哪一条是值得翊王殿下轻而易举说出拒绝止战的理由的?
听完宰相的话,太后原本乌青的脸色有些舒缓,皇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似乎在低头沉思什么。
翊王脸上冷峻之意浮现,不卑不亢的声音再度响起。
胡人屡屡犯我锦绣河山,漠北之土疮痍满目,三关之下人心恐惶。我琉人本就安土重迁,哪怕家徒四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任铁骑践踏,那一方百姓也不肯离开生养之土,为民尚如此,为君为何不可怜之?这三关之上被送出的百二十里国土莫非真要拱手相让吗?
臣尚知江南富庶,又是太后祖土,方能得陛下多番恩荫,可三关之上亦是琉朝疆土,同是琉国百姓,浩荡恩泽却迟迟难抵,陛下,着实有失偏颇!
此番若不收复,臣请求被罢,去那三关之中的青屏山随九王爷一般做个樵夫。
青屏山!
九王爷!
这都是朝堂之上十几年讳莫如深闭口不敢谈的字眼,可眼下却有人非要闹事一般提到这里。这番话名义上是说给天昭帝的,里面的字字句句却都指向了另一个人。
如果上一句拒绝止战是往湖泊里投了一块石子一般的话,那这番话,便是天降陨石砸向了琉璃宫,这十二年前的往事一旦揭开,必定会引得雷霆之怒。
这已经不是一个战或者不战的问题了,这陈年旧事,一下子撕开了众人的遮羞布了,而当时以一己之力号动群臣的,正是如今凤椅上坐着的太后。
既然开闹,那就闹他个人仰马翻,那就闹他个天翻地覆,陈年冤案也该昭雪了。
故土故人故事,我微幽年少之时发下的誓言,今日之后便会一一应验。
不过这么做,牺牲会有些大吧。
那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