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可能性不大的事，上官博并不想多费心思。因而虽然问了这话，却已然确认了，便是有答案，那答案也一定是否定的。
“侯爷明鉴，晨儿对那周小姐可谓一片痴心，他一心只想求娶她，甚至……甚至说，若是娶不到她的话，他就终身不娶。所以妾身就去周府试探了几回，上一次，周夫人总算稍稍松了口。她说，她家女儿要嫁就嫁侯府嫡出子嗣。”沈乐怡说完这话之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上官博。只希望他能接一句，‘那就把晨儿记在飘怡名下就是。’
可是上官博只是沉吟了半响，而后把麟儿往上托了托，在麟儿后背轻拍了两下：“飒儿对瑶儿一片痴情，你让那周家小姐不要妄想了，堂堂县令子女，居然想上赶着给人做妾，这样的女子，也只有晨儿能看的上。至于晨儿，他的性子若是再不改，我也是管不了他的了。为了个女子就赌咒发誓什么终身不娶。我倒是要看看，若是那周小姐嫁了人，他是不是就能马上去庙里出家。若他敢出家，我就敢给他捐座寺庙。”
沈乐怡也不知道这上官博是装傻还是真傻，还是他心里，只有那沈飘怡生的孩子才是宝，才是嫡子。她生的就是草，还终身只能做个见不得人的庶子。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什么了，便是豁出去争取一回，若是失败了，她就跟着儿子一起出家便是。
这样想着，沈乐怡的声音突然高亢了几度：“侯爷，您太伤妾身的心了。晨儿就算是我所生，可也是您的亲骨肉。他不是捡来的，是妾身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您怎么能说这样的风凉话，宁愿让他出家，也不愿意给他一份美满的姻缘？”
沈乐怡这么一开口，上官博被吓了一大跳。上官锦麟虽未睁开眼，可也开始扁嘴了，上官博赶紧抱着麟儿晃了晃，拍了拍，只希望趁着他迷糊的时候，再哄着他睡一会儿。一边哄，一边疾言道：“你声音不能小点儿吗？”
沈乐怡确实顾不得这么多了，既然她都把话说出来，就要说到底才是。总不能说一半留一半，主要是以后，她未必就能有今天的勇气了。“我为什么要小声？为了你手里的飒儿的儿子？你这样看重飒儿的儿子，难道我就不能护着我儿子吗？妾身今日就问侯爷您一句话，您是将晨儿记在姐姐名下，还是……还是扶我为妻？”
上官锦麟本就有些被吵醒，现在沈乐怡变本加厉地大声说话，他完全清醒了过来。因为睡眠不大够，麟儿的表情很是委屈，一泡眼泪很快就汇聚到了眼睛里，然后看着目前上官博熟悉的脸，直接……啃了一口。
上官博：“……”虽然脸上很痛，不过很显然，麟儿已经口下留情，好像没有啃破，上官侯爷努力忽视自己被孙子啃了一口的这个事实，只淡淡地对沈乐怡说了五个字：‘嫡庶不可乱’，而后便抱着麟儿回屋去了。
沈乐怡一个没有站稳，坐到了地上，耳边只回荡着上官博刚才说的那五个字，“嫡庶不可乱，哈哈，姐姐，我终究，比不过你。”而后，便是沉默，只有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当年，她不悔，现在，她悔之晚矣。
上官晨进府的时候，心情极其愉快，回想起盈盈，他真是浑身都舒坦，果然，还是跟着舅舅好，舅舅有银子，出手又大方，去逛楼子的时候，比跟着那些个混蛋要有气派多了。那些个混蛋，就知道让他出银子，他原来怎么就那么傻。
想起盈盈的小意温柔，上官晨觉得，他便是真的兑现了他给她许的那个允诺，也没什么不好。反正盈盈也说了，她就算不做侍妾，做个通房，或者丫鬟，也要伴他左右，只要他给她赎身。赎身银子，上官晨是没有的，可是舅舅可是答应了的，只要母亲答应，舅舅就把人给他送进侯府里来。想到以后日日有美相伴，上官晨激动得不得了。
哼着‘十八摸’的小调，进了府。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有人坐在地上。仔细一看，是娘亲。上官晨赶紧上了前扶住沈乐怡：“娘亲，您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儿子，儿子去给您报仇去。”
沈乐怡不知道自己在这客厅里跌坐了多久，只觉得哭的眼睛都肿胀起来。下人是不敢来安慰她的，估计是怕她回想起来，认为他们来看了她的笑话，等她恢复了之后发落他们。侯爷只顾哄孙子。还好，她还有个儿子。“晨儿啊，娘对不起你，你爹他，不同意把你记在你大娘名下。”
“啊？爹什么时候说的？爹他回来了？”上官晨现在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听到上官博的名号，身上的那处箭伤就隐隐作痛起来。
“就刚刚。”
“娘，爹不同意，那就算了吧。那周小姐，我现在看着，也不那么好看了。”
沈乐怡只觉得儿子实在是太懂事了，都知道宽她的心了。“晨儿啊，娘亲再给你找更好的人家，你……你要相信娘亲。”
“娘，其实吧，这正经人家的小姐，大多都不大知情识趣。儿子想着，不然儿子的婚事先暂且放放。娘，您看我也老大不小了。舅舅当年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庶出子女都已经好几个了，娘您是不是，让我先纳个妾。”
“荒唐，没娶妻就先纳妾，你父亲不会同意的。”
“那……那就让她做个通房吧。”
“你已经有人选了？是哪家小姐？出身如何？”
“额……盈盈她长的很漂亮的，又贤惠，又温柔。最重要的是，盈盈她喜欢儿子，什么都愿意为儿子做。”
沈乐怡听了上官晨这话，只觉得不对劲。这莫不是，已然私定终身了？“若你真心喜欢这个盈盈小姐，为娘的就做主帮你把她迎娶进门如何？”周夫人与侯爷，两人都不会松口，那周小姐，想来是没有指望了，若是真的如儿子所说，这个盈盈姑娘心悦他，那么，儿子能幸福也是好的。
“娶她？那可不行。”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了。
“为何？可是她出身不好，只要身家清白……”沈乐怡说到这里，看到上官晨略带闪躲的眼神，有了不好的猜想：“难道，这盈盈是……？”
反正不用他出银子，舅舅承诺了，只要娘亲前脚答应，他后脚就能送盈盈进门。于是上官晨硬着头皮说：“盈盈是万花楼的清倌，她跟儿子之前还是处子。她……”
夫君不待见她，姐姐的儿子是世子爷，还已然有了后，她的儿子，却越活越回去，原来不过是纨绔了些，现在居然还学人逛起了青楼，现在更要迎一个青楼女子进门。沈乐怡觉得胸中剧痛，一口便呕了一大口血出来，然后便昏了过去。徒留惊声尖叫的上官晨。
果真如慕容瑶料想的那样，因为屋子里久未住人，有些东西没能跟上。再过一段时间，这天气冷了，屋里的炭盆就要备上了，他们大人倒是无妨，就怕麒儿与麟儿会着凉生病。孩子一生了病，就会滞长好些日子。
于是慕容瑶就使唤上官飒去看看房里的物品清单，看看还缺什么，赶紧写个单子让管家去补上。虽然上官飒是世子爷，可毕竟常年不在府中，就怕那些个在沈姨娘手下的管事，会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或者为了沈姨娘，给他们一些下马威。
把上官飒打发走的另一个原因，便是麒儿了。
“麒儿，告诉娘亲，是不是这些日子坐马车坐久了，所以累了呀。怎么没有精神呢？这些日子，也不见你怎么说话。”
麒儿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可他眼中的落寞，却没能逃过慕容瑶的眼睛。慕容瑶走到他身边，抱起他，坐到了小塌子上：“麒儿宝贝，告诉娘亲，有什么事，让麒儿不高兴了吗？娘亲不是与麒儿宝贝拉过勾的，麒儿宝贝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要告诉娘亲的，麒儿宝贝你忘记了？”
“娘亲，祖父是不是更喜欢麟儿？因为麒儿姓林的关系吗？麒儿可以跟上官叔叔姓吗？”
“……”听到麒儿的这番话，慕容瑶愣了一愣，她已经尽量公平对待两个孩子了，毕竟都是她的骨肉。甚至有时候还会偏颇麒儿一些，因为麟儿有上官飒，还有上官博。
上官飒在公平对待孩子上，也做的很好，至于公爹，她不能勉强。当初公爹甚至都不肯接受她成为飒儿的妻，现在肯认可他们，肯让麒儿在侯府长大，她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没想到，平日里不大吭声的麒儿，居然也想有个祖父。
慕容瑶鼻间酸涩，有些泪意，这一刻，她忍不住怀疑，她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带走了麟儿。若是麟儿以公孙府嫡长孙的身份出生，公孙大人会不会像公爹疼爱麟儿一样疼爱麒儿呢？
而后很快，慕容瑶便摇了摇头，那时候，前有精于算计的周映雪，后有虎视眈眈的延平侯长女，若是她继续在将军府待下去，想来一尸两命才是她最后的结局。相较起来，定远侯府自然是好了许多的。
“麒儿，你也大了，有些事娘亲应该也要让你明白一点了。你现在的这个祖父，是麟儿的亲祖父，你虽然也称呼他祖父，可你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他自然是会有些偏心的。麒儿，做人呢，不可以太贪心，要珍惜你拥有的，你有娘亲，有上官叔叔，有麟儿，你父亲他……也在天上看着你。”
慕容瑶说了这番话，看着一脸迷茫的麒儿，只搂紧了他。“麒儿啊，你有娘亲呢，娘亲会一辈子都陪着麒儿的。”
“娘亲，我也想要一个亲祖父。想让他跟抱着麟儿一样抱着我。”麒儿是知道的，他的父亲很早就不在了，所以她娘亲被人称作‘林寡妇’，而他，先是‘遗腹子’，后是‘拖油瓶’。他有娘亲，有上官叔叔，有麟儿弟弟，有春儿姨妈，有小壮弟弟……可他，还是想要一个祖父，一个只爱他的祖父。
“等麒儿长大了，娘亲就带你去见你的亲祖父。”慕容瑶原来一直也是这样打算的，等麒儿长大了，再告诉他，他的身世。
“为什么现在不能去呢？”
“因为麒儿还太小，你的亲祖父呢，跟麟儿的祖父不一样，他不喜欢小孩子，他喜欢长大了的，懂事了的麒儿。”
“娘亲你去与祖父说，麒儿虽然还没长大，可是已经很懂事了。所以，他能不能提前见一见麒儿呢？”
“……”慕容瑶咬紧了嘴唇，而后有些哽咽道：“娘亲上次去问过了，你亲祖父说，一定要等你长大了，他才要见你。所以，麒儿啊，努力长大吧。”
“这样啊，麒儿知道了。娘亲，我困了。”
“困了就睡会儿吧。等吃饭了，娘亲叫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