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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最终,慕容瑶确实喝到了上官飒特意为她熬的鱼汤,并且念念不忘。直到他们又再出发,且马车已然往前奔走了两三个时辰后,慕容瑶似乎仍在回味:“飒儿啊,你那鱼汤熬的真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鱼儿小了些。”

上官飒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有些郁闷、尴尬。上官飒哪里能知道,在野外垂钓,这鱼儿都这样精,上钩的都是些没啥阅历的小鱼儿。所谓的小,就是明明它已经下了锅,你却还以为它在河里游呢,因为它太小,锅太大。

鱼儿那样小,刺多肉少,虽然上官飒厨艺确实不错,这鱼肉,慕容瑶却委实没有吃几口,汤却是是喝了不少的,因为上官飒将鱼处理的很好,鱼汤只有鲜味,没有腥味。上官飒不信邪,在河边坐了许久,所以骗了不少小鱼儿去锅里泅水,这鱼儿虽小,数量上补充了下,鱼汤也变得浓醇起来。

慕容瑶在马车行进的这几个时辰里,只要一想起来,就能夸奖上官飒一遍,那鱼汤做的极好。刚开始的时候,上官飒还会瞪她两眼表示他听到了她说的话,后来么,干脆闭目养神,装作听不到了。并且在心里暗自对自己保证,一定一定要找机会一血这个耻辱。

在出发之前,上官飒曾经研究过路线,计算过在路上的时间。大约酉时一刻,他们的马车便进了芙蓉镇。小风按照公子的要求,只往镇子里比较大的客栈里去,毕竟他们这么大的马车,一般的小客栈估计还真不怎么放得下。

小风去客栈内确认了有空余房间之后,慕容瑶三人才下了马车,小风驾着马车去了后院,上官飒则带着慕容瑶与春儿进了客栈大门。小二看到有客到,忙热情地迎上来,“几位客官好,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哪?”

“都要。瑶儿,不然让他们把吃的送到房里可好?”上官飒之所以这么问,是看出了慕容瑶好似突然没有什么精神。

慕容瑶看了看客栈大堂里坐着的那些天南海北来的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就算了,这聊天的声音也很大,吵的她有些头疼,只稍稍考虑了下,便点了点头,上官飒立马回头对小二道:“先要两个上房,送几个招牌菜到房里去,唔.....三荤两素一个汤,够吗?”

慕容瑶又在点了点头,愈发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起来。刚才在马车里并不觉得,现在真正脚踏实地地停下来后,倒是觉得有些累了,现在她其实更想回房休息,至于吃什么,却真是不怎么在意了。

因为有些累,慕容瑶晚膳只随意吃了几口,虽然春儿与上官飒都轮流劝食,可慕容瑶却没有了中午的好胃口。稍稍洗漱了下,慕容瑶便躺到了床上。慕容瑶本来以为她到了外头,可能晚上会睡的不好,可事实是,她因为坐了一天的马车累着了些,竟一觉睡到了天亮。

小风进屋的时候,上官飒正袖手立在窗边。芙蓉镇是个小镇,到了这个时辰,街上已然基本没有了人烟,小风不明白,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什么可看的。唯一的解释是,主子在想心事。

“世子爷,昨日收到侯府飞鸽传书,侯爷问您何时回府。”自从五年多前,世子隐姓埋名到了京城后,便再未回过安城。来自侯府的信件虽多,世子爷却从未回过一封,连个口信都没传回去过,只一心一意跟着姚大夫学医,寻机关照慕容小姐。

“不是跟你说了,在外要叫我公子。呵,我又算哪门子世子爷,你若是现在去安城里问一问,只怕是大家都只知道一个晨世子了。”

“世子爷,不管怎么说,皇家玉蝶上,这定远侯世子的称号旁,刻着的是您的名字。那二公子,不过是……是安城的人误会了罢了。这也是因为,您长期不在安城,侯府只得对外称,您体弱多病,不到弱冠之年恐不能出门见人。”

“既然侯府对外这样说,那我就到了弱冠之年再回去好了。免得我太早出现,落了他们的面子。”

“世子爷,您难道不止打算送公孙夫人她们到苏城,还打算长住苏城?”小风一直以为,世子爷只是不放心,所以才要亲自送公孙夫人她们到苏城的,而后看到她们落脚稳定了之后,就该带着他回安城去了,毕竟他们已经离开的太久了。

“有何不可?还有,叫她林小姐。”

“世子爷,小的知道这话不当说,可虽然当年这公……林小姐救过您,可您不也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年,也帮了她不少忙。难不成……您还要以身相许吗?”最后一句话,小风咽到了肚子里,万一世子爷本来没想到这方式,却被他提醒了怎么办。

他不是说慕容小姐不好,只是一来她比世子年长,二来还嫁过人,这三来,她肚子里现在还有公孙将军的子嗣。便是都不提这些,就凭她的家世,也是配不上世子爷的。

“既然知道这话不该说,你就闭嘴。我的事,你不必多管。若是被我知道你传了任何消息回侯府,那么……你就自己回侯府去吧,我这里是用不到你了。”

小风听到这话,忙单膝跪下,“世子爷,别赶小风走,小风以后不多嘴了。”

“嗯,你去休息吧,我去外头走走。”

“小的陪您去。”

“难道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连自保都做不到?不许跟着。”说完,上官飒直接从窗户就出去了。小镇就是这点好,屋子都盖的不高。上官飒坐在客栈的房顶上,看着慕容瑶的房间方向,想起了某段过往。那是,他们的初遇,他牢牢记住,可她却没了什么印象的遇见。

六岁之前的上官飒,过的是随心所欲的日子,因为他是定远侯世子,因为他是侯府唯一的子嗣,是父亲的嫡长子。他虽有一个严父,却也有一个慈母。安城的人都知道,这定远侯府里,有个小霸王世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七岁那年,上官飒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这一年,他失去了最爱他,他也最为依赖的娘亲。

上官飒的母亲沈氏飘怡并非出身名门,是个很普通的商户人家的小姐。只是上官飒的外祖父是个多情的男子,因为家中富足,所以不止娶了妻,还纳了几房貌美的妾侍。只是虽然妻妾不少,子嗣却并不丰盈,沈府一妻三妾里,只有二夫人方氏给上官飒的外祖父诞下一子。

上官飒的娘亲沈氏是沈府的嫡长女,却没有嫡亲的弟弟、妹妹,只有一个庶出的弟弟和三个庶出的妹妹。

沈府隔壁是上官府,虽然也称府,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上官府并不富足,在当年看来,甚至是个破落户。不过是靠着祖上的余荫,才能在城中有座房子。只这房子虽大,却经年未曾正经修葺,因而某一天,墙,塌了。

上官飒听过无数次,娘亲与父亲初见的情形,娘亲总是笑着说,当时的父亲是如何如何狼狈,却狼狈的可爱,一下子就落到了她的心里。后来的后来,便是一段青梅竹马的良缘。与娘亲成亲,有了他之后,父亲为求出路,出外从军。父亲的运气极好,从军不过四年多,便封了侯,因为他拼死救下了御驾亲征的今上。

上官飒的父亲为了救今上,受了重伤,军医全力救治了三天三夜,才险险保住他一条命,可他受伤过重,以后却是再上不得战场的了。今上顾念他救驾有功,虽从军不久,军功却也十分卓着,破例给了个定远侯的封号。命人将他送回安城之后,还亲赐了一个侯府和许多别的赏赐。

沈氏对夫君一往情深,夫君在外,对唯一的儿子上官飒自然疼爱异常。上官飒年幼,就不免有些骄纵。等上官飒的世子之位落定,府里众人的迁就、讨好,让他更加无法无天起来。可这样的日子,委实并不长久。

在上官飒的父亲回到安城,住进侯府,伤势渐渐稳定之后,上官飒的庶姨,沈氏的二妹,那位据说远嫁他方的沈家二小姐沈乐怡回了安城,随她回来的,还有一个小男孩。

每每想起当年的情形,上官飒总不自觉想笑。他的那位姨妈,拉着她的儿子,一同跪在了母亲面前,告诉了母亲一个据她说,本来是打算保守一辈子的秘密。

上官府与沈府之间的那堵围墙倒了之后,俩家倒是渐渐往来了起来,上官飒的外祖父虽然家中富足,却从没有看轻过任何人的意思,他外祖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莫欺少年穷。

上官飒年幼的时候,并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明白,外祖父为何喜欢说这句话,后来,很偶尔的,上官飒听说,原来他家外祖父在发迹之前,是个一穷二白的,却心气儿极高地看上了一位官家小姐。没想到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不但姻缘没成,还被羞辱了一番,这才发奋,后来才在安城这块儿地界崭露了头角。只是不知,但年的那位官家小姐可曾后悔?或许是不会的吧,毕竟官商有别。

两府的家长友好往来,孩子们自然也玩在了一块儿。沈飘怡,他上官飒的母亲,在他年幼的时候,总说,她与他的父亲,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感谢苍天给了她这段好姻缘,当然,说到最后,母亲总是会温柔地搂着他,然后加上一句,“感谢苍天给娘亲送来了飒儿小宝贝。”

上官飒出生在一个风刮的特别大的日子里,因而单名一个‘飒’字。

上官飒一直相信母亲的话,父亲爱她,所以父亲也一定是爱他这个儿子的。可是,他只相信到了他六岁那年。在娘亲的庶出妹妹带着那个孩子,那个所谓是他上官飒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找上定远侯府的时候,就开始不相信了。

上官飒的娘亲,每日里不管有多忙,在下午时分,总是会抽空陪着上官飒玩一个时辰,然后陪他睡个午觉。在他以为自己多出个小伙伴的那天,娘亲没有来。

他悄悄地去了娘亲的院子,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他都是大摇大摆出入整个侯府的,那天,他却想悄悄地去。他趴在娘亲屋子的窗户边,向里望去,看到了哭的撕心裂肺的娘亲。那个午后,娘亲没有笑着给他讲故事,没有把他拥入温暖的怀抱,没有轻轻拍他的背哄他睡觉,她只是一个人,趴在她自己的床上,哭了个昏天暗地,仿若天崩地裂一般无望地哭泣。那一幕,上官飒一直深深地记得,因为那之后,娘亲再没哭过。

安城里,大家的日子都照旧着。定远侯府却有了些许变化,年纪轻轻就封侯的定远侯有了一个妾,还多了一个儿子,一个比上官飒只小了三个月的儿子。

上官飒很讨厌他的弟弟上官晨,因为爹爹好像更喜欢他。上官飒很讨厌上官晨的娘亲,因为父亲好像更喜欢她。上官飒在上官晨进了定远侯府之后,总是偷偷趴在娘亲的窗外,听着她与奶娘的对话。哦不,其实不是对话,因为说话的一直都是奶娘,他的娘亲总是沉默。

奶娘说:“小姐,别再跟姑爷赌气了。姑爷也是一时糊涂。”

“小姐,不管怎么说,乐怡小姐她,也是您的妹妹。最重要的是,君山少爷是乐怡小姐的亲弟弟呀!您是嫁出府的女人,女人虽然要仰仗婆家,却还是要依仗娘家的。”

“……”奶娘还对她的娘亲说了许多,可是上官飒已然记不清楚,这几句能记得住的,也是因为奶娘总是重复着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只是娘亲,好似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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