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渡江直了直腰,对着身后的众人朗声道:“东方家主暂离,暂由我统领,来人,请出东方夫人及东方春晓。”
杜一洋抬头看向西门渡江,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行动。
“敢问在座众家谁人毫无疑虑?”西门渡江冷笑道,“请家眷到场,与大家一同等待,岂不是更合情合理?”
西门渡江特意加重了合情合理四个字,此时已经有人附议,也有人阻止。
还没开始争论,一个柔软却坚定的声音从后面飘出。
“怎好劳烦西门先生。”李氏妆发得体,身着川绣芙蓉袍款步前来,西岭校服穿在李氏身上,竟然也有一种端正雅致的美。她缓缓走向主位之上,转身稳稳落座。
东方家最重荣耀,此时由夫人着川绣芙蓉袍,其意义已宣于纸面之上——为了荣耀,东方家定与锦川共存亡。
“东方春晓呢?”还有人不依不饶。
“春晓服药已然睡下,我乃东方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在此陪诸位不可吗?”她嗓音柔软却声音洪亮,后院之主的气势跃然而出。众家对于李氏的印象大多都是跟在东方念身边端庄雅正的夫人形象,并未见过主持大局的主人姿态。
西门渡江看了眼身后的夫人,而西门夫人只顾护着宝贝儿子,其差距肉眼可辨。
见无人说话,李氏端庄的笑道:“此时乃至关重要的时刻,为大局,众家应当稍安勿躁。”
人群里传出低语讨论的声音。
“东方家主与夫人鹣鲽情深,定不会扔下她。”
“是啊,这对恩爱夫妻锦川皆知,我等可放心了。”
总有那么些话,是从小声议论的人那里传出来的。
再看看李氏,端坐在一家之主的座位上,嘴角含笑,眼中星光熠熠,灿若银河。
是的,东方念的诉求即是她的使命。
东方家的荣耀,即是她的荣耀。
李氏手握一方绣有芙蓉花开的丝巾,眼中流淌着幸福的笑意,温柔非常。
今夜的锦川,本应该在月色的照拂下,充满最温柔的归属感。
万民应该享有的是银色的月光和团圆的美满。
然而现在的锦川城,正遭受灾变的吞噬。凌少注意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街道正中央,怔怔的对着某处,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神情。至少,凌少未曾从这张脸上见到过。
在凌少的记忆里,莫珠子是一个随时都充满自信和勇气的女子。而如今,空洞的眼里只剩茫然。
她怎么出来了……
凌少正要往前,却注意到距离莫珠子的不远处,有尾巴随行其后。皱眉,莫非是她发现了什么。凌少将手藏于袖里迅速燃了一张传讯符,阔步向莫珠子靠近。不管怎么说,有个尾巴跟着始终是不妙的。
莫珠子的眼神散乱没有焦点,她知道凌少向她走来就站在眼前,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痛,左手传来无比醒目的疼痛,牵扯到每一口呼吸都痛。
呼吸声,是自己的呼吸声,带着无可抑制的颤抖。
寒意肆虐,似有寒风将五官隔绝。听觉越来越模糊,视线越来越模糊。
仔细回神,却发现那凌冽的寒风却是自己颤抖的呼吸声。
周围暗了下来,模糊不清,眼皮沉重,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光。
莫珠子试图挣扎,却无法动弹。
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气味,耳边只有自己孤独的呼吸声。
“珠子……”
又是这个声音!
梦中那似丝竹又似人声的呼唤突然来到耳边。
白色氤氲从黑暗里涌出,源源不断,萦绕不绝。
“指环……”
莫珠子下意识抬手,却见细小的血珠不断的从狰狞的伤口里爬出。
唔……晕眩,莫珠子脚下不稳。
白色氤氲缠绕而来,曼妙之态有如水妖的头发和纤细的腰肢。
莫珠子闭眼,这是一种,迷幻却又不想离开的感觉。
明知危险,却想沉湎下去,深深长长的一呼一吸中,有一种熟悉且久违的感觉,似有什么东西想从身体里涌出,可……那是什么呢……
“喂!”
莫珠子抬手。凌少上前扶她,冰冷而僵硬的手。
凌少一惊:“喂!!”
凌少摇晃着她,莫珠子身体冰凉,神色滞留在某处,面如死灰。手中药箱哐啷作响,身体却不为所动。
这人怎么回事,这僵直的感觉犹如已死之人。
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席卷凌少,他一把将莫珠子转向自己。
“莫珠子!”凌少发现无论如何也接不住莫珠子的视线。
白烟萦绕,眼皮沉重,一阵诡异的丝竹之声悠然而至。
那个似人非人的声音在莫珠子耳边倾诉着什么。
眼皮越老越重,身体越来越轻,莫珠子已然昏昏欲睡。
“莫珠子!”
突然!凭空一声大喝,日光灼烧而来。如突然推窗的夏日午后,阳光犹如破军之势,以最霸道最激烈的方式不由分说的侵入原本黑暗的世界。
一颗巨雷在莫珠子心里炸响,心跳加速,快到她能明显的感知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是的,活着,拼命的活着。
“莫珠子!!!!”
莫珠子乍得抬眼,瞳孔疾速收缩,眼前原本的黑暗突然退去,吵闹的四周,左手的刺痛。
“唔……”
莫珠子抬眼,正好对上凌少的眼睛。
“凌……少?”
这是什么神情,为什么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刚才莫非是……睡着了?若不是梦,还有什么可以解释刚才?
大概是太累了吧,莫珠子环顾四周,那一层令他感官朦胧的东西似乎消失了,五感逐渐回到体内。
莫珠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凌少伸手向莫珠子手里拎着的药箱而去。
就在这时……
轰。
锦川城内一声巨响。
药箱落下,瓶瓶罐罐散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