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客这回可真失联了，生死不明。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杨华心急如焚，他真后悔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就在这段寝食难安的日子里，杨华又逐渐感觉到，自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宣布“寒月”号探测器失踪以后，就一直怪事不断，特别邪门儿。其中两件事还引发了全球轰动，时至今日仍一直霸占着新闻头条，令无数“炒V、网红”欲哭无泪。
第一件事属于天灾。
这跟时下热门的星象学还扯上了点关系。位于夏威夷“冒纳开亚”火山上的三十米TMT天文望远镜，忽然在某天晚上观测到，包括木星伽利略卫星在内的七颗卫星正在悄然变轨，在短短一星期内，它们竟排列成了一条弧线。这个天文奇观立刻震惊了国际天文学界，此次七星连珠现象被命名为“朱庇特之链”。
这一星座门事件，很快又被娱乐界包装成了嘉年华，木星时代的俊男美女又把奢侈品牌穿戴整齐，情绪一上来就准备上场开撕。韩国都教授也伙同太阳后裔从木星杀回来了，喜得恐龙猪八戒的口水淌了一地。各路星象大师就像鱼塘里的泡泡，咕嘟咕嘟地一下全冒了出来。就在大叔们捏着叉叉后MM的手渐入佳境，商量着晚上去哪儿看流星雨的时候，转眼间，“星座门事件”又被另一件爆炸性新闻给抢了头条——
这第二件事属于人祸。
这事讲起来实在太复杂，咱们还得从头说起。
沙鲁克汗领导的“民族阵线”党，在Y国大选中以百分之百压倒性优势获胜，这朵政治奇葩令人大跌眼镜，没想到民主这只母鸡，竟然也能下出霸王龙的蛋。
什么叫百分之百地压倒？这当然不是指日本相扑。这就是说，全体国民爱你爱到昏天黑地，强烈要求你推行独裁统治，心甘情愿集体当孙子。
沙鲁克汗虽然没有黑风山的白胖血统，小的时候也不懂打手枪开坦克，可也真伤不起这份群情泛滥的孝心，嘴上说不要不要，身上半推半就地成了全体国民的伟大父亲。
要说沙鲁克汗敢当全民干爹，那本事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厉害。不用说别的，你光看他的广场演讲，那跟别人可真不太一样。
现场除了人山人海、山呼海啸这些规定性动作之外，您再留心看讲台下那十几万信徒，那可不是喊喊口号热烈欢呼这点传销小儿科，或者脑门儿上勒根小布条过家家似的街头抗争所能同日而语的。不明真相的群众要真被人煽动起来，集体犯糊涂的时候，那种火爆场面，就像整个国家都成了疯人院。
从现场的新闻画面看，沙鲁克汗整个像超级大师的带功授课，那些信徒就像邪魔附体一般，撕心裂肺地时而幸福呐喊时而号啕大哭。感情表达丰富一点的，还会同时伴以磕头血拜、捶打胸脯、撕扯头发等极端肢体语言。现场十几万民众就如迎接救世主那样，颤颤巍巍地把双手高高举起，冲着教主沙鲁克汗乱抓乱摸隔空吃豆腐。
您可以想象一下，在场的十几万人加上电视机前的几亿人，都同时痛哭流涕、咬牙瞪眼挥拳头，如恶狼一般嗥叫，那是怎样一个恐怖场面！
要说“星座门事件”除了能抢个娱乐头条，顶天了也就能引发个学术争论，那些个小鲜肉、小萝莉，外加恐龙猪八戒什么的再怎么折腾，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沙鲁克汗成了全民干爹这事就严重多了，弄不好会死很多人。
Y国的老冤家T联邦第一个就被吓傻了，这个派别林立、动乱不堪的国度，在生死存亡之际，国会竟然奇迹般地暂停了扔皮鞋的政治现场秀，大家迅速系好鞋带统一了意志。内阁成员全体出动，走马灯似的在全球乱转，不是搞穿梭外交就是蹲守在联合国，四处打点托关系，哭着喊着央求邦交国出面斡旋。
国境线上的“著名景点”也都变了风向，别看这些大兵平时在升降旗仪式上，又是吹胡子瞪眼，又是拉跨高踢腿，抢着跟对方飙劲儿。现在全都偃旗息鼓当场吓趴了窝。一个个哆哆嗦嗦两腿发软，能伸直了腿走路的就算是纯爷们儿了。
这也不能怪人家心理素质差，谁每天看着Y国军人两眼充血，跟嗑了药似的，平端着枪，高吼着口号，像群杀人机器似的来回高抬腿，一趟一趟、反复不停地折磨人，这搁谁都得精神崩溃！
联合国这下可热闹了，天天开会，天天休会，吵得跟个菜市场似的。
然而就在几天前，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全民干爹沙鲁克汗，突然话锋一转——他向另一个邻国提出了领土要求！
话音刚落，联合国的“菜市场”顿时安静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种场面就像俩小孩子打架，大伙在旁边嘻嘻哈哈。讲道德的、评教养的、推太极耍猴拳的、递砖头送水枪的，干啥的都有。
可真要是两个壮汉抄起了家伙怒目而视，谁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吱声了。
此时正值年末，世界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全被雪片般飞来的现场报道占据，整个世界都因一场剑拔弩张的边境紧张局势，而屏住了呼吸。
各大门派占星学家的水晶球中，开始疯传各种版本的末日预言。各路风水大师也没闲着，他们根据阴阳八卦的古老经典推算出：五行犯太岁，年内必有战祸。
就在人们把那些自然天象，归结成某种不祥的征兆，去寻求冥冥之中的超自然力量做灵魂救赎的时候，这场天灾人祸，还真被那帮江湖术士，不幸言中了。
外边尽管闹翻了天，可身处风暴眼里，反倒是最平静的。
杨华还是抱着“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每天定时定点寻找水客的下落。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月之后，水客总算现身了，可是信号却总是飘忽不定。
“你这是在哪儿？”杨华上来就急着问。
“……在公海上。”
水客过好一阵儿才回复。
“出事了？”
“这回算是撞鬼了！”他仍然心有余悸，“这会儿风头正紧，哪儿都不保险，还是在海上漂着心里踏实。”
“不说了，人没事就好。”
杨华不清楚水客这些天遭遇了什么，到现在还是战战兢兢。好在人安然无恙，这已经是万幸。
“这把认栽！”水客似乎又在叹气。
“算了，挖不动就不挖了。”
杨华担心了这么久，也觉得该收手了，因为现在撤还来得及。“先不忙。”水客说。
“怎么？”
“我给您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您先等会儿……行了，都弄干净了。”又过了一阵儿，水客才把一张加了壳的图样发过来，说，“我顺了张图出来，您给瞧瞧。”
杨华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心头发痒。他用水客提供的密钥卸了壳，又给那张图剥离了伪装图层，然后用显隐喷墨打印机打出来一看，他脸色马上变了。
“能卖上价吗？”水客见他一直不回复，又急着问，“这图上画的是什么？”
杨华没搭腔，他皱着眉头琢磨这张由几十个同心圆、质点和连线编成的网格，又拿起放大镜来细细研读着。突然，他的手开始冒汗、发抖，胸口“怦怦”乱跳——可以这么说，这张图上标注的每一个字符，都是以百吨黄金起价的！
图中标注的中心，正是木星系的射电虫洞，又称“天穴”。
关于“天穴”的存在，联合国的“五大常任理事国”，一直对此讳莫如深。天上的星星虽然不会说话，可并不代表它们不懂暗箱操作的潜规则。有关外星文明的真实存在，早被宇航员们亲眼证实过。那些绝密档案，在五大国的高层已经达成默契。有关外星女优的不雅视频，你自己在家里关门拉窗帘自娱自乐没人管，可你要向外传播教小朋友们学坏，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所以至少表面上，地球村里还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天文学界前些年也是好事不断：“新地平线”先是从太阳系边缘发回冥王星的爱心照片，然后偷窥狂找到了个名叫开普勒452b的地球表兄，再然后，世界人民淌着口水邂逅身家5.4万亿美元的纯金白富美小行星……当然啦，科学探索谈钱就庸俗了。
其实，不光只有好莱坞编剧和科幻小说作家们，整天抱着很傻很天真的创作激情以及娱乐至死的无畏精神乐此不疲。各国政要在私人晚宴后坐在后花园里，一边剔着牙，一边也有交流外星AV的不良嗜好。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三个W，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是谁？在哪儿？何时？”
木星数得上的卫星有六十四颗，外加四道光环，要计算如此复杂的引力扭曲本身就是无解。而且，寻找“天穴”还有另一个难题，就是它很可能并不是一个静止的点，而是在不停运动和变化中的，一段不连续、不光滑的曲线。“天穴”划过的轨迹其实就是整个木星系的一段“回音壁”。如果能在这条轨迹上，同步一颗中继卫星，它就能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音”传到地球。
突然看到这张图，杨华简直兴奋得两眼放光。
如果U国真的定位了“天穴”，那么“寒月”号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就是一颗信号中继卫星！
杨华二话不说，马上调取了相关内参资料。
“机要处”的内部报告分析，关于“天外回音”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各大国的决策层也早有算计：“凶”则灾难分摊，“福”则先到先得。
现在，杨华急于想弄明白的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究竟想向地球传送什么？
“这图是怎么搞到的？”杨华问他。
“您要这东西做什么？”水客反问。
——这显然破了规矩，挖金人一般是不允许向点金人打听意图的。水客现在明知故犯，估计他现在急于验证货物的成色。
这张图实在太敏感，杨华绝不能对他透露半点消息。
“这图对谁都不要讲，此事到此为止。”杨华准备断链。
“哎，您别急啊！”水客还想打听点什么。
杨华明白这里水太深，水客现在还没完全搅进来，也算是件好事。
“你没挖透也好，否则会有麻烦。”杨华警告他，“断了吧，此事不要再提。”水客一听就急了：“不是，我说了没挖透吗？”
杨华陡然一惊，心怦怦直跳！
“你还有东西？”
“您指的那道‘门’，咱确实进不去。”
“说下去。”
“可他们不是还有制冷设备的供应商吗，那家公司总得有人剪草送比萨吧？咱先黑了那哥们儿手机的串号，又顺着通信管理网，进了制冷系统的主控电脑，然后翻了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第一道防火墙……咳，废话就不多说了，总之是黑进去了！”
“你拿到啦？”杨华眼前一亮。
水客又把一份加壳文件发了过来。
“就抓了您要的那份，别的都没来得及拿，网狗咬上来了，可惜了……”杨华这时候没空判断水客的话是真是假，他急忙问：“你被盯上没有？”
“没有，等他们摸上码头，咱早跑了。”
“你明白这有多危险嘛！”
“嘿嘿，不当事儿。”水客笑道，“看得这么紧，证明这东西不是耗子药。”
“什么耗子药？”
“这其实跟‘蜜罐’差不多意思，是故意晒假情报用的，圈里叫‘卖耗子药’。装得像的，还假模假式地立个‘稻草人’守着，就等谁嗑了药进他们的套。”
“有这事？”杨华随口应道。
“商场如战场嘛，现在哪家公司不知道给对手下套。”
“不是说，警察跟小偷都是一个人吗？”
“也没那么不堪啦，您得这么看‘收保护费’这事儿，咱没事去折腾他们两下，试试他们防火墙够不够结实，还能顺便弄点零花钱，那也是为他们好！您想啊，谁家的网络漏洞要被他们的老对头先找到，那不是死得更惨？”
杨华笑了笑。
“这么乱，就没人立个规矩？”
“段位有人评，规矩自然也有人立，要不随便来几个菜鸟就能把市场搞乱。”
“谁有这本事？”
“都说是‘冥王’。”
杨华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传说中的网神，被尊为国宝级的人物，常言道：“得冥王者，得天下。”此人在网上如“开挂幽灵”一般，随心所欲、无孔不入、来去无踪。此人无段位、无身价，因为他完全没有金钱的概念，更没有段位能为他限定，杨华一直都认为这些全是网络上的谣传。
“没听说过。”
此时的杨华心里惦记着那份文件，所以他想尽快结束谈话。可水客这会儿就像只刚下了蛋的母鸡，正吆喝到兴头上，根本停不下来。
“这也难怪，您没在这圈儿里混，自然不清楚。”“那你比他如何？”杨华顺嘴一问。
没想到这句话，又把水客的兴致给点着了。
“怎么说呢，咱就先讲祖师爷的好吧。”
“怎么说？”
“这么说吧，咱跟祖师爷比，就像……萤光比皓月。”杨华倒吸了口凉气！
“你见过他？”
“没有没有，咱也是听师兄说起过。”
“不好的呢？”
“不好的嘛……祖师爷性情刁蛮，一般都受不了他。”“刁蛮到什么程度？”
“圈儿里有个段子。”
“说来听听。”
“冥王有天给他家狗写了封信……”“后来呢？”
“后来，那狗至少保持了冷静。”
“这笑话太冷。”
“我知道您在琢磨啥。”水客说，“甭想了，那人根本就瞧不上钱。”“这笑话更冷。”
“哈哈，那就先聊到这儿吧。”
“OK。”
“外面好像有动静……我去看看。”
水客急急忙忙断了链接。
杨华忽然想起，水客跟他东拉西扯的聊了这么久，没准儿又在暗中动什么脑筋。要是被他看到了“天穴”的背景资料，他没准儿又会捅出什么大麻烦。
不知不觉已经是后半夜了，困倦一阵阵袭来。
水客发来的那份机密文件就摆在眼前，不知怎么了，杨华忽然困得睁不开眼睛，他坐在电脑前闭目养了会儿神，然后载入那份文件包，上面的密码锁已经被水客给解了。
水客果然有职业操守，文件条目原封未动。
杨华卸了程序封印，就在他点开文件的一瞬间，里面突然蹿出一条网犬！
杨华第一个反应竟是电脑中招了！他没料到病毒代码会以图像的形式出现。
关键时候没了帮手，这可怎么办才好？杨华一下头皮发麻，喉咙发干，两边腋窝已是冷汗直淌。
那恶犬隔着屏幕直盯着他，面目狰狞，沉重的鼻息好像能喷到杨华的脸上，那阴森的眼神似能洞悉猎物的灵魂。
网犬瞬间分析完杨华的面部特征，判定为非法网络入侵者，它突然掉头张嘴，准备销毁文件。
杨华这才反应过来，大呼上当！
就在它想要吞噬文件包的一刹那，文件包突然“刺”的一声变得炽晃晃的，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网犬哀嚎一声松开文件包，疼得四处乱滚。
这番较量，惊得杨华眼珠都要蹦出来了。
莫非是水客出手相助？不对，不可能。这样的功力绝对远超水客的黑三段。杨华咬了咬拳头，稍稍平静了片刻，便开始梳理头绪：这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想起水客描述的特征，这好像……只是条守护犬吧？应该不是太难缠的那种。它要干吗来着……刚才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出手保护的文件？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杨华一下手脚冰凉，身上阵阵发毛。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那条恶犬突然一骨碌又爬了起来，它绕着文件包转了几圈，似乎无计可施。它突然又转过脸来，狠狠盯着杨华。
杨华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他忽然咧嘴乐了：干什么，还想杀人灭口不成？他脸上浮起一丝坏笑，心中暗想：你在虚拟我在现实，咫尺天涯两个世界，就算咱们脸对着脸，中间还隔了层玻璃呢！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
杨华嘴里“啧啧”有声，竟饶有兴致地挑逗网犬。
那恶犬盯了杨华一会儿，忽然，它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什么看，您还出来咬我啊。”
杨华心里渐渐有了底，心里也在琢磨怎么对付它。
“怎么着？您还跟咱相面哪？哎，您到底还有辙没有，要不您这儿先琢磨着，我去睡会儿？”
杨华嘴上不停地闲言碎语，心想先稳住它，然后伸手暗暗去摸鼠标。
突然，桌上那个亮晶晶的摄像头悄悄动了动。
杨华猛地一惊——网犬在扫描他的视网膜！
这相当于发了网络通缉令，今后不管你在何处上网，对方只要比对出视网膜的特征吻合，电脑就立刻会招致对方的报复性攻击，这可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杨华想都没想，一把抓住摄像头就往下按。
突然，一道高压电击震得他骨软筋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一下瘫伏在办公桌上。持续的交流脉冲，恰好令杨华五指痉挛不听使唤，那个金属摄像头被他越握越紧，怎么使劲都松不开！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振荡回路“吱——”的充电声，第二次高压电击已蓄势待发。
大意了，低估那东西了……杨华迷迷糊糊地暗暗叫苦。
文件销毁不成就转而攻击阅读者，真厉害！没想到一条守护犬就如此厉害。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脚却早已麻木，他脑袋刚抬起来，又重重砸回桌面。电流还在逐渐加强，心脏在连续电击的痉挛下几近停摆。
杨华明白，这样的电击还有第三次、第四次……会一直持续下去，直至目标被击毙为止。难道自己就这么完了？人生就这样结束了？真是荒唐！太不值了，整件事太可笑了……
一道强电击来，杨华脑袋“轰”的一声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