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清苑的仁济医馆,正热热闹闹的准备迎接1652年的新年,这一年也就是顺治八年,除夕夜医馆提早打烊了,在前后堂摆开了五桌酒席,前堂三桌有二桌围坐着医馆的伙计,杂工,还有一桌是常年给医馆收购草药的乡间药工和小商家,大家辛苦了一年医馆也有心表示答谢,酒席过后还备下一点清苑打糕作为礼品带回家。
而在后堂也摆下了二桌,一桌是常年给仁济医馆坐堂的几位郎中和熬制汤药的师傅,此时正在品尝刚上桌的一道菜,叫十菇浓汤鸭,这道菜用料考究,里面放了十种菇类,加上中药当归,黄芪,枸杞,味道极其鲜美,大家都赞不绝口。席上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在当地民间德高望重,口碑很好的名医,姓穆,擅长外科伤科,三少和他打小就很亲,也耳濡目染学了些跌打损伤的治疗手法和药物配置,只是三少对医术的兴趣不是很大,不然以他的天赋,应该在医学上定会有所成就。三少老爹为这,和穆神医每每谈起常常是长吁短叹。
新年来临之际,大家都兴致很高,彼此举杯祝贺新年来临。另一桌上,三少正在举杯,端端正正给父母敬酒,姐姐要大年初二才回娘家来,一个姐姐三少没有看见过,因为逃难时候就没了,三少从来没问怕勾起爹娘的伤心。以前过年时候,三少那里像如今这样,规规矩矩的给老爹老娘敬酒啊,早跑没影了,那时候有姐姐在父母跟前,如今三少似乎懂了家的含义。
“爹,娘,儿给二老敬酒了”说完双手捧杯仰头一饮而尽。此时还是紫陌拉了拉甜甜,甜甜有些羞涩,二人也起身恭敬的给三少父母敬酒,拿酒凑在嘴唇上做做样子,因为甜甜还从来没有喝过酒,那纯酿老白干的味儿特别浓郁,甜甜有些受不了。倒是座上还有一位女子,腿伤未愈,为此还特地制作了木柺撑着,见紫陌和甜甜敬酒,当下费力撑了木柺站起
“伯父在上,请受敏儿一拜”弯腰作了个深揖,“伯父医术华佗扁鹊莫过如此,敏儿腿伤幸得伯父医治,不然怕真落下残疾,万恩千谢,来日报答”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啊呀那里那里,岂敢与神医比肩,姑娘说笑,姑娘此伤因小儿而起,还望姑娘莫要记恨三少,这小子就是莽撞,心眼不坏”
郡主看了三少一下,摇了摇头,抿嘴直乐也不答话。
此时恰好三少起身在给甜甜夹菜,小声对甜甜耳语,也不理会老爹说什么,直到老爹咳嗽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看看郡主道:“当然不坏洛,不然咋还要送你回府呢”
“姑娘府上何处啊?不妨捎话给父母,姑娘怕还得在清苑这里多住些时日为好呢,不然这腿伤好不利索”三少母亲慈爱的看着郡主,对这个气质高贵又柔顺的女孩子很是喜欢,只是看眉眼应该是关外之人,但不好多问。
“嗯嗯,多谢伯母关心,只是小女离家已经有些时日了,这腿上也带了伤,家中也一定着急,几日后便要回去”眼见三少父母喜欢自己,郡主脸色有些晕红,越发妩媚起来。
显然三少将遇见郡主的事只是说了个大概,只有师父一个人知道郡主是满清格格,要是让熟读儒家经典的老爹知道那还得了,只怕郡主另一个腿保得住保不住都还难说。
此时三少老爹也拿起酒杯到隔壁桌上去敬酒,趁着这空儿,三少侧身对郡主说:
“喂,你啥时候学会咬文嚼字的穷酸,这一本正经的”三少凑近郡主耳朵低语
“切,这是自然”
这边甜甜脸色有些苍白也有些神情落寞,将三少给倒的开水推开,见张郎中回座来,起身说道:
“伯父伯母新年吉祥,除夕夜当多饮几杯,甜甜忽然感觉身子有些不适,想回房休息了。来清苑这些日子,我们姐妹承蒙医馆收留救治,恩在心中自不多言”说完对着张郎中拜了几拜,起身欲退出,三少赶紧去拉,甜甜只是将手扳开,小碎步离开了内堂。
“啊呀甜甜姑娘缘何如此,可是夜里冷寒睡眠不好,三少,还不跟去看看”张郎中只是有些诧异
“嗯”
三少和紫陌四目相对,彼此苦笑,知道甜甜看见三少和郡主亲热,有些醋意内心难受,当下也心里着急,起身去追甜甜而去。
三少来到内院,见甜甜并没有回房,便一路小跑着来到外堂,众人见少爷出来,都起哄着敬酒,三少推脱不了连着饮了三杯,追到医馆门外,那里还有甜甜姑娘的影子。
此时月色昏暗,街上行人稀少,但各家都在门口喧闹,有在门口放着烟花的,有孩子在门口挑着纸灯笼追逐,穿着马褂的男人倚在门口抽着旱烟,穿着对襟大开叉裙的女人磕着瓜子,1652年的新年来了,总是喜庆的。
三少出了牌坊,信步来到河边,眼前浮现往日的情景,第一眼看见甜甜的眉眼,是那样美丽,看见紫陌策马奔来,看见奔马上女子的脖子,汗水打湿的头发,听见马的响鼻,马蹄迅疾而来,听见“不行了,失血过多了,别睡啊,快到了,快到了。。。。”
甜甜,三少的命是你和紫陌救的,可是,师父让我随这个郡主去京城,甜甜,怎么办啊?甜甜你在那里呢?
这个郡主是满人,飞扬跋扈残杀汉人的满人,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满人,可是三少恨不起来,对郡主,三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这种喜欢又和甜甜不一样,是一种好像喜欢和她斗嘴嬉闹,在一起很开心很轻松,可是,这是什么感情呢?
第一次三少感觉自己内心的拷问,感觉自己真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坏人,一个花心的家伙了,伤了甜甜的心。
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甜甜,三少有些疲惫,酒意又涌上来,很难受。
三少倚在桥柱,站在桥上看着西边的垂杨,很黑的树影,河水很空阔,也似乎很安静,耳畔只有风声时紧时缓的吹过。三少忽然有些伤感,从怀里不由自主的拿出一支琴箫来吹。
三少很少吹箫,下午没事就在房里拿了这支箫,往年除夕都要吹给穆神医听,然后神医也会说些琴谱什么的助兴。这支琴箫是穆老郎中送的,这位老郎中不但医术高超,还懂音律,神医年轻时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此刻箫音缠绵,琴箫本来声细,在冬夜里,箫声似乎更加缠绵,丝毫不见慷慨激昂的乐声。
一个身影缓缓的靠近,听呼吸三少就知道是甜甜来了,那种气息,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是甜甜特有的体香,这种味儿,似乎在那个夜里深深植入了三少的内心。甜甜,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三少曲声一变,将箫音提了半音
甜甜幽幽叹息“冬雪好听,又吹什么平沙落雁呢?”
“你也懂箫?知道冬雪?”
“当然洛,我会古琴,小时候娘亲教的我,你这本是琴箫,箫声柔弱,你以后不能吹洞箫吗?那箫音才高亢呢?”
“不喜欢绵软的箫音吗?”
“不喜欢,特别是你吹就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三少”
甜甜看着三少,眼里那种亮,是看着英雄般崇拜,三少忽然明白了,在甜甜心中,自己应该是一个拔剑长啸的英雄。
“三少,明日一早我和紫陌姐姐就要回雾灵山去,信送到了,期盼青烟门可以伸出援手,三少,明天甜甜走了,那里需要我,梅姨需要我。。。。。。”
“可以不走吗甜甜?”甜甜看着三少,眼中有那么多不舍,那么多依恋,可是,还是摇摇头
“我得回去,再说你有那个什么敏儿。。。”
“说什么呢,人家只是因为我跌伤了嘛,我得送人家回去”
“不对,你喜欢人家,我看得出的”甜甜说着说着,眼泪就掉出来了,把三少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甜甜,三少就喜欢你,就你一个,真的”
“知道了,不过甜甜和紫陌反正明天要走了。。。。”
“那我让魏宝儿送你一程,不然我不放心”
“可是,甜甜回去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甜甜了,”
“别说瞎话甜甜,你能不能别这样行不行啊,你一定要等着我,你在雾灵山等我,等办完事,一定来雾灵山接你,以后再不分开”
“三少”甜甜眼里滚出泪来,不由自主的依偎在三少肩膀,三少迟疑了一下,紧紧的抱住甜甜,看着甜甜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吻上了嘴唇,柔软而温暖
这一刻,天旋地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