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在旗舰雷克赛的战术会议室里见到了远征舰队的所有高级将领们。
他们是:马库斯上将、斯特德中将、佛格中将、华氏少将和埃尔曼少将。这些人就是拉斐尔所称的“老将们”。
如此形容实在是过分了些,几人中最年长的马库斯上将不过六十岁,最年轻的华氏不过二十七岁。但是他们同拉斐尔相比确实是年纪不小了。
会议室很大,能够容纳百人齐聚。
内里装饰古朴,乍一看上去并不像一艘星际战舰的舱室,反而更像帝都圣巴比伦所属的一间会客厅。地上铺就了红色的地毯,四壁摒弃了太空船的简洁风格,使用昂贵的手工艺雕花板,刻画出帝国开创初期,弗兰兹大帝的文治武功。
室内陈设围绕着最中间的主会议桌展开,会议桌的核心是一台多功能立体投影式沙盘,主要与会者的座位围绕沙盘排开。会议桌是长方形状,最端头主位背后的舱壁上,挂着帝国军旗以及主官家族的徽章。两面旗帜交叉摆放,衬托出司令官的庄严和肃穆。
会议桌两边是重要与会者的座位,这些位置也都是用太空船中极不常见的木料构建而成,配合红木的颜色以及各种镂空的雕刻,显现出位置上人们身份的不同凡响。
会议室两侧的墙面,配置了更加简单的木质座位和茶几。那些是给副官和参谋们准备的。
由于弗兰兹大帝开国时就有训示,帝国军会议不设置茶水和点心,室内布置更多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就如同大帝的为人一样。
“司令官阁下,请允许我等禀明拙见。”,为首的马库斯上将说道。
他是帝国军的老将了。
在拉斐尔出生之前便已建立军功获得赫赫威名。不管是实绩还是军政功劳,在军中都有着很高的评价。他拥有中等的身材和一双困顿的双眼,要不是肩章和领口处代表上将的利剑标识,乍一看不过是个普通的中老年人罢了。
“我清楚你要说什么。”,拉斐尔抢先说道。她敷衍的回应了马库斯的军礼,“你想要提醒我,我军正处于不利的位置。”
“是的阁下。”,马库斯抬了抬眉头,似乎因为拉斐尔的词锋而无话可说。
最靠近主位的另一边,斯特德中将站立起来。
他是位四十多岁的参谋型军人,擅长战术理论,给人的印象是尖锐而刁钻。“敌军两倍于我,而且采用了正面牵制,侧后突袭的策略。可以显见,一旦开战他们将占尽优势。”
拉斐尔本就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想要听听老将们的意见。毕竟人无完人,也许凭借他们丰富的作战经验能够提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见解。
可是斯特德开篇就让她大皱眉头。
她极力控制情绪,甚至要用低头来掩盖过分锐利的目光。“中将的意思是,我远征军必败喽?”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也请阁下正视现实,您只要看看沙盘就明白了...”
气氛尴尬下,几人注视电子沙盘。
阿尔法展示过的两军态势图,以差不多的形式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遮音力场外,参谋们好奇的盯着主官们张望。
拉斐尔冰寒的视线扫视过去,这些人纷纷的低头或者避开。不过她能够看出,之所以避开她的注视,并非因为惧怕或者尊敬,更多的是为了掩盖对她的鄙视或者更加龌龊的想法。
对于身为女性带来的意外麻烦,她早已见怪不怪,却也愈发的感到无奈。
轻叹一声,绝不是因为软弱的缘故。
斯特德干咳了两下,装模作样的鞠躬后继续,“敌阵型同当初很相似。伟大的银河帝国宇宙舰队,为了平息自称为纯粹人类统治星系同盟的叛军,无畏出击,却不幸饮恨败北!”
拉斐尔冷笑一声,“你说的是海德拉战役吧...人尽皆知的历史还拿出来说事?”
斯特德的眉头挑起,一副孺子不可教的便秘表情。他似乎也在压抑情绪,“是啊,一场让人扼腕的败仗...”中将发出重重的叹息。
拉斐尔眯起眼睛,她并不傻,还是能看出所谓的演技。
斯特德是把她当做不听劝的贵族混小子了。
“战争的正义当然维系在人类的统治者和支配者,我伟大的银河帝国皇帝身上。而执行正义的,是他忠诚的部下,以及悍不畏死的我军官兵。可是...狡猾的叛军却使用险恶的伎俩,让忠勇的百万大军葬送在虚空中。”,斯特德可谓声情并茂。
拉斐尔则是在内心冷笑连连。
“依属下愚见,我方不可贪图军功,应火速撤退以保全皇帝陛下的威严以及身为帝国军人的名誉。”
好一通愚见,至少他在这方面还有自知之明。拉斐尔在心中想着,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中将果然擅长理论和战史,对于敌情的分析以及其中蕴含的意义知之甚多。”,她猛的一拍桌子。
“不过,我并不打算撤退!”
斯特德就像被人当头棒喝,忘形的站立起来,“...道理何在?请阁下不要感情用事才好。”
面对中将一副臭骂上来的表情,拉斐尔回以鄙视的表情。
她放慢语速,“因为嘛...我军相对于敌人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斯特德身体一歪,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在场诸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马库斯神色黯淡,佛格和埃尔曼满脸的愕然。
也只有几人中最年轻的海伦.华氏满脸好奇。她那水色的双眸,毫不掩饰打趣的神色。她是穷困潦倒的下级贵族出身,据说加入帝国军全为了混饭吃。作为女性,她在军中拥有相当多的拥护者,用兵擅长快攻,机动性极强,但是防守上似乎有所不足。
欠缺耐心和韧性是拉斐尔对海伦.华氏最中肯的评价。
“鄙人愚钝,不明白阁下的意思,能否更深入的把阁下的思路阐明?”,表面上客气,斯特德的声音变得尖刻起来。
拉斐尔并未寄期望于斯特德的理解,不过必要的解释还是不可或缺的。“我军的优势有二,其一在于敌军的分散。整体力量敌人比我军更强,四万对两万,只是数字上的差距就能说明问题,但是当他们分散时这样的优势便被他们自己化解了。除了负责重装缠斗的敌帕特里克舰队,不管是火力强化的正面敌群,还是有着极强机动优势的机动舰群都不是我军的对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苦口婆心的幼儿园教师,努力让头脑未开化的学生理解某些抽象的事物。
事实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的这些同僚们已经被固有的思想所禁锢,远比未开化的幼儿们难以说服。
“其二,相对于敌军,我军占有兵力调度和补给上的绝对优势。不管是面对距离最短的敌佩雷德舰队还是墨加以及帕特里克两支舰队,我军都能够比他们自己的友军更容易抵达,这就是我方调度优势的体现。外因为我距离任何一支敌军的距离都较短,同样还有补给上的优势。调度优势带来的是机动优势和时间优势,补给优势带来的是舰队的韧性和恢复能力...”随着拉斐尔的展开,面前五人的表情十分精彩。
有诧异和愕然的,也有不情愿点头的,更多的却是迷茫和无措。
“综上所述,既然拥有如此大的优势,这不是必胜的条件嘛...诸位在我军大好局势下,竟然提出撤退的意见,真的是见识浅薄,亦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她没有再克制自己,灼灼的目光扫视全场。
拉斐尔停下了好一会儿,将军们还没有恢复过来,似乎成为了会场上的化石。
阿尔法身处遮音力场之外,听不见大人物们在讨论什么,不过他已然能够想象的到,拉斐尔比起身经百战的这些将军们,思考更灵活,更能够通权达变,相反要理解她的想法,对于老将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拉斐尔不愿再让这种尴尬的气氛继续下去。
她板着脸,盯住斯特德中将,“我军正确的做法不是畏战不前,而是主动出击,寻找合适的战机把敌人各个击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此次前来的任务是什么?”,想到接下去的论调,拉斐尔不禁开始讨厌自己,但是对付身在帝国权利漩涡中的这些老将们,也许下面的立论才更能够让他们惊醒,“当然是讨伐叛军,歼灭敌人啊!你们说为了保全名誉而光荣撤退。试想,皇帝陛下授予的任务没有完成,又有何荣誉可言?该不会诸位生性胆小,在找借口畏战和避战吧。”,提到皇帝一词,除了华氏外,其他人都是如坐针毡,一副畏首畏尾的窝囊样子。
拉斐尔轻哼一声。
这些家伙,简直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