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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也许有人会觉得好笑:就是一堆破破烂烂的宣传单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我的话早就扔进垃圾桶了!但是谁都没想到,妈妈拎回来的那满满一大袋子宣传手册,不但成为了我爱不释手的读物,之后自己读初三、高中阶段课余时间的爱好、甚至后来申请美国大学所选择的专业,都与这一摞房产的宣传册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自己小学的一个暑假里,妈妈单位的同事们带着各自的孩子自发组成了一个旅游团去大连游玩,所以我曾经是去过一次大连的。但是那时候年龄太小了,对于大连这座城市的记忆不多。除了有山、有海、有轨电车、“圣亚”海洋世界、满桌子的海鲜、还有着讲话完全听不懂的大连出租车司机师傅们以外,大连火车站附近的建筑群也给我留下了极其震撼的记忆。我小学的时候,从我们城市去往大连的火车都是晚上开车、经过整整一夜之后在第二天早上抵达大连的。那天早上,当列车即将开进大连火车站的时候,我刚刚睡醒,便将脑袋好奇地伸出了车窗外,向列车行驶的前方看去:只见清晨的阳光透过天上一朵朵的白云洒下,无数栋几十层高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大楼的顶部一会儿被云层所遮挡、一会儿又钻了出来,露出了上面各种各样的别致造型,远远看去非常壮观。而当下了车、踏出大连火车站的一瞬间,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完全被眼前密集得似乎将天空都遮住了的楼群深深震撼到了。对于大连带给我的第一印象,我没有任何夸张,而是原原本本地回忆了出来,相信很多乘坐火车第一次来到大连的朋友们也和当时的我一样,都会对大连火车站附近壮观的楼群印象极深。尤其是在我们那座辽西小城里面,那时候连二十层以上的大楼都没有,而自己刚刚从大连火车站的出站口走了出来,视线就被无数四十、五十甚至六七十层的摩天大楼所填满,雄伟却又不压抑,这些摩天大楼也成为了我对于大连这座繁华都市最强烈的印象,而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里。

在妈妈带回来的那些房子的宣传单里面,有的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没有什么更多有价值的东西,而真正吸引我的,便是那些装订精良、还附带有一张大连市地图的册子了。参加过房交会、或是经常看房的朋友们一定都知道这样的房产宣传手册:除了堪比时尚杂志的设计感、艺术照一样的实景拍摄、散文诗般的说明之外,一张标记有全市所有楼盘详细位置信息的城市地图也是必不可少。在这样的地图上面,除了常规的地图信息之外,大家还可以清楚地了解到每个楼盘所处的位置、以及每个项目周边、甚至全市的交通情况,一举多得。所以那几年房地产火了之后,一份制作精美、附带地图的宣传手册则成为了各个开发商们向客户展示自家实力的一个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妈妈带回来的这些宣传册子中,我尤其对其中一份由大连“亿达”地产制作的手册爱不释手,不仅是因为那时候我们成为了大连亿达的业主,更是因为亿达地产手册中夹带的大连市地图是那一叠册子里面最详细的一份。除了大连市所有的房地产项目,甚至大连市很多经典的建筑和旅游景点,也都被亿达集团用立体的卡通画或照片清清楚楚地在地图上一一罗列,而将这份地图制作成了游客们也可以直接拿来参考的“导游图”。就是在亿达地产的这张地图上面,我不但第一次认识到大连的版图究竟是什么样的形状,还看到了记忆中小学时代第一次去大连游玩时候,将自己深深震撼到的那些摩天大楼——原来,那座通体灰色、圆柱状、脑袋上面还顶着一个“金字塔”的大楼,叫“金座大厦”;浑身被玻璃幕墙包裹、楼顶上顶着一根又尖又细的避雷针的那栋大厦,叫“天安国际大厦”;方方正正、白色楼体、横条状窗户的那栋摩天,叫做“远洋大厦”;而那座白色墙面、蓝色玻璃、六十多层高、头顶上还长着两根粗壮的天线直插云霄的大厦,不但是当时大连市的第一高楼,更有着一个极为霸气的名字——“世界贸易大厦”。

也就是在这张地图上面,我才知道,和沈阳、北京这些建在内陆平原上面的城市不同,大连市三面环海,市区主要是丘陵地形,多山而没有平地。大连也没有内陆城市的那些一环套一环的“环路”,而是依山傍海而建,路网弯曲复杂,没什么规律。更有趣的是,大连的地图上面还画着好多圆形的广场,数量之多让自己根本数不过来。其中,最明显的是一个位于城区的东边、叫做“中山广场”的圆盘,因为在这张地图上面,中山广场的周边密密麻麻地标记了各种各样的摩天大楼与酒店、银行等机构,以至于自己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夺了过去。面积最大的环形广场则位于城市版图的最南边,靠山面海,也就是著名的“星海广场”,地图上面对于这座广场的标志除了一座华表之外,还写着“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的字样。除此之外,我还学习到了,原来不是所有城市的市区都是挤在一起的一团:大连的各部分城区由于中间隔着山和海,所以被划分成了好多块,互不相连,更像是一座座独立的小城市一样。后来上了高中之后,自己翻阅过了一些专业的书本,才知道,这样的城市形态叫做“组团型城市”。在大连,版图最西段的城区是旅顺口区;位于中心位置的是大连中心城区;而中心城区的北部,还有金州区、开发区、保税区(现已合并为国家级新区“金普新区”),以及市区版图最东面的金石滩国家旅游度假区,等等。在这张地图上面,我清楚地找到了妈妈为我们一家购买下的房子、也即将会成为我们在大连的新家的地产项目——亿达·林语佳话。这个项目位于大连市的甘井子区,而看到“甘井子区”这四个字,我恍然大悟:被我们奉为班歌的那首网络歌曲——《大连站》中最后一句歌词:

“不服单挑,俺家就住在大连甘井子区!”

原来唱的就是这里啊!自己住到亿达·林语佳话这座小区之后,就会荣幸地和这首歌的作者“葡萄”成为邻居,对于那时候的自己来说,这即将发生的一切将会是多么有趣!虽然还没有动身,但是自己却已经在脑海中提前勾勒起未来将在大连甘井子区“林语佳话”这座小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了:小区外边是甘井子区的主干道——促进路,有一条8路公交车在此设了一站,而8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则是大连的主要商业区之一——西安路商区;小区北边几公里处就是甘井子区重点中学——大连市八十中学,自己很可能会进入到这所中学继续初中的学习;而当年还在规划中的大连地铁,则更是在小区北门不远处“东伟路”与“促进路”两条道路相交的地方规划了一座地铁车站…

这份亿达地产的宣传手册,成为了我从第一中学退学、直到自己动身前往大连的那一段空闲时间里面的精神食粮。我对这份地图的痴迷——毫不夸张地说,除了吃饭的时候我没办法一心一意之外,其它时间里,我可以用双手拿着这张地图、聚精会神地盯上几个小时而一动不动。甚至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哪怕不甘心地关灯上床之后,如果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注意的,我也会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灯,又重新拿起这张地图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这份地图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让我成为了一个还没有真正去过大连的“大连通”。那时候由于爸爸已经提前去了大连、妈妈又在两地之间奔波,白天里几乎都不在家,所以我经常拉着家里的保姆“徐姨”,拿着地图,手指不断地指着地图上面各种各样的地方来给她详细地讲述着,和她分享着自己心中的激动:

“徐姨,你看!这里是大连的中山广场,是一座由俄国人规划、日本人建设的广场,周边十条放射状的街道,每两条道之间都夹着一座外形别致的欧式建筑,每栋造型都不一样,全都是大连的珍贵保护建筑呢!中山广场旁边建满了高楼大厦,咱们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的大楼!对了,这张就是中山广场的照片,你看看!”、

我将地图翻到了背面,指着上面那张中山广场附近的照片,兴奋地给徐姨讲解着:

“别看这里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但是这里不是大连最漂亮的地方!”

“这还不是大连最漂亮的地方?!”

徐姨吃惊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大连的漂亮不只是一栋栋大楼,而是城市里面有山有海,这样的城市看上去多有灵气啊!”

我将手指移动到了地图上面“星海广场”的位置。就这样,我每天都和家里面的保姆阿姨重复着这样的游戏。渐渐地,我开始发现,地图上面的好多信息,原本自己看过之后便忘记了;但是在给徐姨又详细地介绍了一遍之后,这些本来不太容易被记得住的东西便被自己牢牢地刻在了心里面。而也正是这样一件事,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物理课的成绩会在初二的时候突飞猛进,以至于后来差不多次次满分而稳坐年级里面物理第一的宝座了。

那是我还在实验中学的时候,周日下午的课余时间,自己报名参加了一个物理课的课后补习班,补习班就设在老师的家中。这位教物理的老师姓任,是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太太,退休之前也曾在实验中学任初中物理教师。因为这位任老太太曾经的教学业绩非常突出,所以当时的班主任老王就跟妈妈提到了她,也建议我去参加任老师物理课后辅导。第一天去任老师家里上课之前,妈妈特意嘱咐了我一句道:

“虽然这个任老太太的授课水平据说是实验中学首屈一指的,但是也听说她性格挺怪,脾气也不是特别好,你自己体现心里有个准备啊!”

听到妈妈这句话,自己心里面就乐了:从上初一开始,什么样奇奇怪怪的老师没见过,任老太太就算再怎么着,也不可能长着三头六臂,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之后的几节课上,我发现,这位任老太太好像没有别人形容的那么怪,只是稍稍有些严格罢了。不过,我在这里说的严,可不是说她会对着自己的学生们大吼大叫,而是她对学生们写下的每个题目后面的解答过程要求十分严格,只要是和解题有关的步骤,就绝对不能丢下,而必须详细、工整地写出来,否则即使我正确地解开了答案,但是哪怕漏掉一步,也会被扣分。除此之外,任老太太的课堂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特点:对于每个孩子出现过错误、或者没解出来的问题,她会要求每个人站到前面的黑板前,将自己曾经碰到过的问题像老师一样重新讲解给大家听,只有当孩子们将问题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可能出现的考点、可能丢分的地方都流利地叙述出来,这才算是真正通过了考验。我在整个初中阶段的物理课程中,有两个部分的成绩特别突出:一部分是力学,另一部分是后来初三才接触到的电学。有一次当别人问我,为什么这两部分的知识被我掌握得出神入化,甚至考试的时候连物理老师都不是我的对手的时候,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猛地一拍脑门找到了答案:这两部分不正是当年我在那位任老太太家学过的嘛!任老太太那样特殊的教学方法,让我们每一个学生也都纷纷变成了一个“物理老师”,每一个问题所涉及的所有知识点、甚至在任何一个地方可能会出现的任何一个考点,都已经被自己牢牢掌握。这样一来,别说是课本里面的内容,我们甚至已经走在了考卷出题人的前面,而又怎么可能被那一张张考卷所难住呢!

后来在大连就读初三的时候,有一堂物理课上,年轻的林老师给每个人发下一张考卷,并给她自己也留了一份空白的卷子和我们一同开始答题。这位林老师那时候还是个师范专业刚毕业不久的硕士生,刚刚调来我们学校,正准备用这样一次师生同考的机会来树立自己的“威信”。结果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刚刚做完了填空题,还没有开始后面的解答题的时候,我却已经全部答完,并立即举手向她“报告”说:

“林老师,我做完了!”

“啊?不可能吧!你怎么写的那么快?”

那时候的林老师也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和我们姐弟相称,算是和我们这些孩子们“同辈”。所以她在吃了一惊之后,居然像一个孩子一样猛地一甩脑袋后面的马尾辫,放下了笔,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望着我手中的试卷。此时此刻,班级里其他同学们的进度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一次考试的内容是我极其擅长的电学,估计别人这时候连一半都还没答完呢!

“你就不再好好检查一遍了?这节课还有很长的时间才能下课,我给你一个检查的机会!”

林老师瞪圆了眼睛,撅着嘴,好像一个被男孩子欺负了的小姑娘一样看着我。

“林老师,我从来不检查,肯定全对。我要求您现在就为我阅卷,要是丢了一分,下节物理课我自愿在走廊里罚站整堂课的时间!”

估计在初中的阶段里,也只有我敢这样信誓旦旦地说出这样的话了,即使用上“超级自负”也不足以形容那样一种牢牢占据于我内心深处的自信。别人都说:过于自信,那就是自负。这句话并没有错,但是在我的信念里,我也一直坚信这样一个理念:

“自信,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而有资格被别人称作过于自信,那么这样的人也一定同时拥有强大的实力。”

初三的时候,我的物理知识显然已经具备了强大的实力,足以让我放出这样的话来挑战老师们的“权威”。伴随着同学们的喧哗,林老师从包里翻出了这份考卷的正确答案,皱着眉头向我走了过来。随后,她将一条腿抵在了我的椅子上,弯下了腰趴在了我的桌子上面,手中拿着一支红笔,双眼则开始不停地在答案页和我的卷子上面扫来扫去。在最后的解答题上面,由于答案步骤较多,所以她特意拿着手中的笔,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着我的答案,试图发现任何一点疏漏从而成为扣分的理由。但是结果却让她再一次被我震惊到了,我的试卷居然和标准答案没有一丝差别。竟然有这样“变态”的学生!其实我之所以能在那天林老师像审讯犯人一样的阅卷过程之后还能拿到满分,全都得益于那位任老太太曾经对我的训练。正是在一遍遍地客串“老师”的过程中,早已让我的解题过程变得十分具有逻辑性,同时也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想想看,每一道解答题的后面都有着工整详细、一丝不苟的解答步骤,从而让任何一个表示怀疑的人都找不到足以扣分的借口,这样一份试卷,怎么可能不拿到满分呢?

不只是在物理这一门功课上面,自那时起,我的数学成绩便和物理成绩平起平坐。在初三整整一年、直到参加中考的这段时间,自己的成绩能够一直名列前茅,都是因为数学和物理这两科自己几乎从不丢分,完全能够填补其它科目成绩的不足。中考的成绩公布以后,我的数学、物理两门加在一起的总分排进了我们那一届全大连市所有考生的前十名,而也正是因为这两门成绩实在太高,所以即使我的语文、英语这些所谓的“文科”成绩发挥得并不理想,但是自己还是以全校第十八的成绩公费考入了大连市排名首位的重点高中。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我在这里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用自己的经历来告诉大家:有时候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妨换一种方法,其实就解决了。尤其是在学生时代,偶尔转换一下身份,让自己从一个渴望知识的学生,摇身一变而成了一名饱读诗书的“老师”,将自己所遇到的问题从头到尾详细地给别人讲一讲,之后往往会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资格当一名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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