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三水家楼盘,真是有钱人啊。”田语桑看这些很高很高的楼,“你也知道小时候揍他揍得太狠了。”
陈佳音毫不在意,“长大后我揍得更狠。我跟你说……”
两人聊起过往时光,开心的,难过的,尴尬的,难忘的,他们一起经历的、那段温暖的日子,把别离带来的些微隔阂一点点融化。
直到换拖鞋时,田语桑才明白,陈佳音是故意跟他说这些的。
他这时正在解鞋带。借着蹲下去的动作,他说:“对不起。”
因为丢下你一个人。
因为辜负了你。
我以为再见时自己会变成一个很好的大人,可以挡在你前面,可以保护你。结果让你看见我这副寒酸的样子。
对不起。
陈佳音正好摘了助听器和外机,没听见。
也好。田语桑想,肉麻不适合他,也不适合耳朵,更不适合他们之间。
陈佳音左边的耳朵压出道淡红的痕迹,像未愈合的疤。情不自禁的,田语桑轻轻碰了一下。
几乎出于某种本能,陈佳音一套擒拿,他的手给拧到身后。
“没事吧。”陈佳音立即松开,焦急地撸起他的袖子,“疼不疼啊,我怎么就管不着我的手呢。”
田语桑大概是疤痕皮肤,手腕已经多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陈佳音更自责了。
“不要碰我。”田语桑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趁机摸我!”
陈佳音‘哼’一声,大大方方摸了两下。
别说,还挺滑溜。
突然她想起来,自己还有旧账没跟他算。
她把田语桑逼到墙壁,一手撑在他脑袋旁。
田语桑双手交叉在胸前,“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陈佳音眯眼凑近,盯着他问:“我买你吃亏了?”
这高度,他往下看,小朋友果然又偷偷踮脚了。他默默把手往下,虚护在她腰侧。
陈佳音哼哼,“生活很精彩嘛。”
田语桑痛苦的想,我到底跟耳朵装这个AC干嘛。“是我的错。”他说,“怪我过分美丽。”
陈佳音掐他腰侧软肉,“以后不可以这样跟姐姐说话,知不知道。”
什么姐姐啊,都是我照顾你好吗。虽然这么想,但是怕挨揍,田语桑还是乖巧点头。
去衣帽间时,陈佳音侧着耳朵,给田语桑显摆自己的助听器,“眼熟不。”
这款助听器圆圆胖胖,看起来很笨。田语桑有一阵子研究过助听器,知道这是很老的型号。
“这款叫ss1,是你送我的那款哦。”
陈佳音有点得意,“这家老板不会做生意,把公司折腾破产,便宜我了,用很低的价格收购他家。现在这款助听器完完全全是我的啦。”
田语桑知道为什么叫ss1。
小草莓送的第一个助听器。
Strawberry,送的,第一个。
田语桑承认,他被浪漫到了。
这时两人到了衣帽间,陈佳音拉开门,示意他进来。
靠墙依次排着三个衣橱,一个装礼服,另外两个放內衫和外套。陈佳音衣服不多,每个柜子用不到三分之一,但很贵。
起初田语桑并不知道这牌子多贵。
打从住到陈家,他一直穿这牌子,只当是寻常衣服。直到他签了经纪公司,相熟的助理姐姐打听他的家世,他才知晓,自己穿了一辆汽车。
陈佳音把衣服挤到一旁,冲田语桑伸手,“衣服拿来,给你挂起来。”
田语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张纸,沉默的递过去。
是张借据。
上头是欠陈佳音十万块的借据,底下是租房合同。房租那栏空着,等陈佳音自己填。
“我可差你这点钱买饭吃呢。”
陈佳音瞪他一眼,从里翻出一支签字笔,在空白处签了个龙飞凤舞的‘100’。
“好兆头。”她说。
田语桑急了,哀求道,“耳朵。”
“知道了,你好麻烦哦。”陈佳音重新拔下笔帽,把‘1’改成‘2’。
田语桑真急了,“耳朵!”
“别着急啊。”
说着,她在下头添了条两条备注:
第一,田糖糖同学负责全部家务。
第二,田糖糖同学负责做饭。
“满意你看到的嘛,田德瑞拉。”她把纸举到田语桑眼前,不等他看清楚,又迅速收回,“不满意也不给改。”
她哼哼,“我可是好商人,哪能给你占便宜的机会。”
“知道了,我同意的,不用改。”田语桑小声说,“谢谢。”
“你嗦什么,大点声嘛,不知道我听力不好的。”陈佳音逗他,“唉哟,脸肿么红红的,到底说了神马呀。”
她靠得很近,田语桑又闻到那丝若有似无的莓果香,脸更红了。
调戏结束,陈佳音拿出衣架,“衣服快给我啦。”
“我的衣服,不用挂起来。”想到自己咸菜干似的衣服,田语桑觉得很对不起这衣柜。
“衣服是因为贵才挂起来吗。”大约明白他的顾虑,陈佳音固执地伸手,“是为了找起来方便才挂的。”
摸摸鼻子,田语桑把自己的咸菜干从箱子里掏出来。
他衣服比陈佳音还少,几分钟完事了。陈佳音往他箱子看了看:“对啊,鞋子。”
这下田语桑真不能让步了。他立即合上箱子,“鞋子真不用。”
他这几年穷困潦倒,哪有钱买新东西,鞋子是穿了很多年的,品相先不说,单说味道——
一想到自己的破鞋要和陈佳音那些昂贵的鞋子放在一起,他就羞愤地想撞墙。
“想啥呢。”陈佳音看出他的心思,嫌弃道,“你想得美。”
她从鞋柜后搬出一摞鞋盒,放在他跟前。
“鞋码没变吧。”
她拉田语桑坐在地上,揭开其中一个盒子,“这是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了。”
真是不能想,越想越来气。她顺手抄起一只鞋子丢他:
“我可是放血了啊小混蛋。当初非要这么贵的鞋,好,毕竟是成人礼,一辈子就一次,咬牙给你买了。你可好,还敢给我离家出走,人都不出现。”
田语桑连忙讨饶,“合脚合脚,打从高一我的脚就没长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