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成锦知道陈家是因为自己同学。
那是班上的第二名,学习不如他,但家境很好,出手大方,同学老师都喜欢他。
某天,他带来一幅耳机,说是成绩进步,父母奖励的礼物。田成锦心里嘲讽,万年老二有什么可进步的,脸上却学着其他同学,装的羡慕又惊讶。
他偷偷上网查那个耳机,被一连串的零惊呆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竟然有这么昂贵的东西。
他从这只耳机里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父亲的性格不适合教养小孩。
田爷爷常年在外工作,田父跟着田奶奶长大。田奶奶很有一些封建思想,把儿子惯的不像话。
他压根就没长大,他做不好父亲这个角色。许多年后,田爷爷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强制带走了田语桑。
大约觉得丢了面子,父亲开始醺酒。他就是从醉酒的父亲那里得知,爷爷带弟弟去了陈家。
那个生产很贵很贵耳机的陈家。
陈佳音清楚记得,田成锦是在一个秋天的下午来的。
那天天气很好,暖融融的,金黄的落叶铺满地面,空气里全是草木的香气。陈佳音在院子里吃力的纠正口音,一抬头,满目皆是阳光。
田成锦穿着洗得发旧的运动校服,踏着金黄而来。他脸上满是局促,却笑得十分温暖。他说:
“小妹妹,你见过我弟弟吗。”
田成锦是自己找来陈家的。他说自己是来看弟弟的。
他省下两个月的生活费,为弟弟从超市买了最贵的玩具。他跟在小小的弟弟身后,进了他大大的房间。
地上堆满他没见过的新奇玩具,田语桑拖来大大的纸箱,让他吃里头的外国零食。
田成锦把自己的礼物藏在身后,恨不得从没来过。
他和田爷爷在书房谈了许久。一年后,他考进田爷爷任教的学校。然后,他接手陈佳音家教一职,频繁出入陈家。
那时陈佳音很庆幸自己检查出听障问题,不用用那口奇怪的发音和他交流。
她承认,那段年幼的时光里,她对田成锦有过些许情愫。
她知道田成锦是知道的。他劝她好好学习,告诉她读书最重要,但两人相处时,他每个动作都透着纵容。
他对她的感情煽风点火,他纵容火势肆虐,烧灼心野。
大三下学期,田成锦想进‘实音’集团学习。
陈老爸从没拿田家两个小孩当外人,爽快应允。他参照自己的成长之路,把田成锦送进耳机厂,要他从基础岗位学起。
田成锦是个扎实的人。在耳机厂实习的第二年,陈老爸想他去别的岗位历练,他婉言谢绝,直言自己没参透耳机这行,想留在厂里。
那段时间陈家阴云笼罩。
陈佳音左耳听力下降到重度听障程度,助听器已经帮不了她了。另外,助听器对高频音反馈很差,而英语属于高频音,她根本听不见。
影不影响高考已经不是问题了。那段时间,大家讨论的重点是,该不该送陈佳音去聋哑学校。
陈老爸为此焦头烂额,没有精力关心田成锦。
那段时间里,所有人心情都不好,田语桑甚至和他哥吵架。
那时,在田语桑的世界里,最尊重的人是爷爷和陈老爸,然后就是他哥。那是他头一次跟他吵架。
田语桑不爽他哥成天笑着一张脸,大家都要愁死了,你这么聪明,不出谋划策也算了,一幅没事人模样是不是太讨厌了。
田成锦笑容依旧温暖和煦,他说:“上不了学就不上了,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养她。”
陈佳音承认,听见这话时,她的心跳快了几拍。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田成锦带走‘实音’耳机大半个研发组,创办‘The ONE’。
年迈的田爷爷向陈爸爸鞠躬致歉,再没踏进陈家一步。
田语桑也是那时离开的。
‘实音’耳机衰败自此时起。
陈佳音至今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确定,曾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话是假的。他是故意让自己听见的。
陈家不可能把太子爷给别人养。退一万步讲,他也养不起。
小秘书不清楚两人的恩怨情仇,但能看出来老板对此人的厌恶。她主动交代:“其实,田先生跟我打听过您的行程。”
陈佳音蹙眉,“他想干什么。”
小秘书尽量转述田成锦的话。
像是闲聊,听不出目的。陈佳音看过‘THE ONE’的财务报表,估计这人钱赚多了,想投资新领域。
陈佳音看着前方,像盯着小秘书,也像发呆。她少见的在工作时间神情恍惚,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我见犹怜。
小秘书顿生豪情壮志,“BOSS您放心,我绝不会背叛您。”
陈佳音吓一哆嗦,“你有点自信。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我能不知道你。”
小秘书试探道:“下次,他再带零食来,我给丢出去?”
“干嘛丢呀,好吃的有什么罪。下次他再来,你们跟他点贵的。”陈佳音一锤定音,“这种人的钱,花了不心疼。”
“不过要做好舆论工作,要为大家营造出一种‘吃了也白吃,都是他欠我们的,为什么他不愿买更贵的,真小气’的氛围。”
陈佳音握住小秘书的手:“我能相信你吧。”
小秘书点头。
陈佳音说,“请尽情发挥自己的长处。”
小秘书虽然有点八卦的小毛病,但真的是个三观端正的女孩子。哪知为陈佳音工作后,她竟逐渐在老板身上摸索出渣男的妙处。
每每陈佳音理直气壮的不要脸,她都觉得老板很有魅力。
她反握住陈佳音的手,“保证完成任务。”
“谢谢。”陈佳音冷漠的抽回手,“出去工作吧。”
没等到朋友的回复,陈佳音却不想等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充满气的球,随时可能爆炸。翻出拳馆老板电话号码,正想预约场地,小秘书又来了:
“前、前台说,有位田先生要见您。”
小秘书是知道自家BOSS脾气的,她甚至亲眼见过陈家音捶人。她心惊胆颤的偷瞄,果然,老板周身气场全黑。
“你说什么。”陈佳音问,“我助听器和外机好像同时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