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停了一排保时捷卡宴，陈佳音今天也开保时捷卡宴。
她喜欢的奔驰G66或者布加迪威龙，这样中规中矩的车型她一点也不喜欢。但多数老总都开这款车，陈佳音也只好开了。
扯下助听器，和两包茶叶一起扔在副驾驶上，陈佳音狠狠捶一下方向盘，开尼玛保时捷！
她颓废了一分钟，拨通办公室的电话。她分不清哪个助理接了电话，只是冷声说：“三分钟内，我要知道钱经理在哪。”
钱经理没有搬家，依旧住在原来的小区，陈佳音来过几次，很轻易找到他家。钱太太开了门，一看见她，惊喜道：“小耳朵。”
钱夫人是个丰腴的女人，一张富态的脸几乎不会变老，很有爽利劲。她也是‘实音’的员工，在总部工作，今天大概是特意在家照顾钱经理的。
两家年节常有走动，彼此很熟悉。陈佳音轻轻拥抱她，问：“胖、叔叔呢，怎么样了。”
钱夫人指着书房，“没事。你去看看他吧。”
钱经理依旧圆滚滚的，只是一张脸透着几分病态。看见陈佳音进来，他还挺意外，开玩笑道：“你这领导也太小气了，我就旷一天班，你还找来家里了。”
陈佳音更内疚了，“你、你怎么样嘛，你干嘛不告诉我，他们说你给抬上救护车的。”
“又没谈成，我哪有脸跟你说。你别怕，救护车是吓唬人的。”
钱经理拍拍自己的肚子，“这么多肉可不是白长的，我还能给他们喝趴下。就是急性肠胃炎，拉几次肚子就好啦。”
陈佳音才不信他的轻描淡写，“是我太没用了。我，我要是——”
“小耳朵，不要这样说自己。”
钱经理难得对她严肃起神色：“你看，你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已经为耳机厂找到新方向，并且有出一套可执行的方案，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是老板，老板的工作本来就是统领全局，剩下活就交给我们完成。至于我们怎么完成，就是我们手下人自己的事了。我们总不能白拿你的工资吧。”
陈佳音不乐意了，“怎么这样嘛，我们是冷冰冰的金钱关系吗！”
钱经理呵呵乐了两声，又拍拍自己肚子，感慨道：“说到底，还是厂子太弱了。也是我们这群老家伙不好，没守住啊。”
钱太太这时送水果进来，笑着说：“你们爷俩可真意思，到底谁的错啊，攀扯清楚没有。”
钱经理似乎有点害羞，“这可是我们公司机密，怎么还带偷听。”
钱太太把削好的芒果分给两人，“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听。唉，我说老钱，知道纸巾在哪吗，在你左边抽屉里，赶快拿出来，省的到时候你俩抱头痛哭，连个擦眼泪的都没有。”
以前，陈佳音刚查出听障那会儿，老陈心里苦，又不敢跟贾女士说，于是算上贺大爷，老哥几个天天来钱胖胖家喝酒，喝大了就抱头痛哭，因为找不到纸巾，鼻涕一把泪一把，十分埋汰。
钱经理真的害羞的了，挥着胖手赶人。
经过钱夫人这段插曲，两人心情都好了一些。最后，陈佳音总结：
“胖胖，你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我跟你保证，我的人，不想喝酒的酒就不用喝。”
说罢，她想起自己的礼物，“我给你带了两包茶，你喝喝看。”
看见茶楼的logo，钱经理把事情猜个七七八八。“我信你。”他说。
临走前，钱太太往陈佳音手上塞了把小零嘴，“老钱真没事，我们这岁数的人都这样。”
陈佳音到车上摊开手，发现是酸豆角，QQ糖，星球杯，辣条之类的，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说不上为什么，她又难过起来。
又委屈又难过。
不许哭。哭也没用。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但是没用，眼泪不听话的往外跑，她也没办法。
她干脆停了车。
就难过五分钟好了。
手机里突然传来田语桑的声音：“耳朵？”
陈佳音疑惑的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她委屈极了，“小草莓。”
田语桑立即听出她的难过。他问：“你现在在哪。”
这是一条很荒凉的路。陈佳音前后看看，“在公司附近。”她说：“‘优悦声’。”
“现在去你公司，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
田语桑想起那个心怀叵测的外国佬，又说：“你去你的办公室，把门锁上，我马上开找你。”
现在是夜里九点半，‘优悦声’没有加班文化，员工早走干净了，办公楼内十分安静，只有陈佳音的鞋子踩过地板时发出的些微声响。
在办公室前，陈佳音恍惚的想，我为什么在这里。
哦，是糖糖让我来的。
办公室的摆设和原来一样，并没什么改变。她拧开办公桌上灯，呆呆坐在昏暗的光线里。
一个半钟头后，田语桑裹夹着寒气闯了进来。“出什么事了。”他问。
陈佳音吸吸鼻子，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当然，她跳过了田成锦的部分。
田语桑没安慰她，只是问：“所以，你的零件怎么办。”
“找老陈，或者，多花点钱，让‘远扬’做。”陈佳音说，“我大概会选择第二个。毕竟，老陈也不是很看好我去耳机厂，我才不找他。”
但田语桑揉揉她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花给她：“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垂头丧气啦。”
小花五颜六色的凑成一束，很有活泼的样子。陈佳音高拉着田语桑的手，高兴的接了过来。
“你手肿么这么凉！”她惊讶的问。
她又想起来，因为附近实在空旷，很少有出租车肯来。她朝楼下看，“你怎么来的？”
田语桑有点尴尬，“……骑共享单车。”
他依旧穿的松松垮垮的，理由一件暗色卫衣，外头是颜色更暗的飞行员夹克。陈佳音这时才发现，他的衣领被汗泅透了。
“你慢慢过来嘛。”陈佳音心疼坏了，“我又不会走，我就在这里等你呀。”
田语桑说：“可是你听起来太难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