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部件赚钱吗，是赚的。
因为规模生产，物美价廉，不少助听器制造商都用这里的零件，
但零部件很赚钱吗，也不是。
扣出成本，利润也就那样了。
许进安知道陈佳音和政府部门交往密切，坐近一些，“你有内部消息？”
陈佳音睨他，“一天天的，那么多阴谋论。”
既然不确定赚钱，许进安便不想跟她计较，反而语重心长起来，“所以您老又发什么瘟。人零件部门好好干着活，你非给人闹独立。我跟你说，别看零件生产的多就觉得红火，其实也就勉强维持部门收支平衡，赚点零花钱而已。”
“我非要马上赚钱？助听器公司也是，‘莱佩’也是，哪个不是赔了几年才盈利的。”陈佳音财大气粗的总结，“我不缺钱。”
许进安给她这气势镇住了，“那咱们也不能浪费不是。”
他讪讪道：“要为了你那小耳机公司，现在的零件够你用了。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短你零件，你要不信，咱来可以签合同。要我说，你就别折腾了。”
也不知陈佳音怎么想的，反正沉默了好一会，她突然说：“‘如果想六、七月有收获，请在三四月开始努力’。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
她看着许进安，用一种悠闲且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所以，如果想叫一家公司两年后破产，那么，现在就要布局。”
许进安恭敬道，“是让您很惨的那家？”
陈佳音说：“是让我很烦的那家。”
许进安很早就觉得陈佳音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他是粗人，一时想不起什么高级词汇，反正要他说，这女人身上有种‘想草他妈，就草他妈’的感觉，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其实不怕跟任何人掀桌翻脸。
他曾以为这种气质是用金钱长久滋养出来的，可自他身价暴涨后，别说富二代，富一代也见过很多，再没人给他同样的感觉。
他又想起某次酒局上朋友的玩笑，“……商圈是男人的天下，所以能混到和咱们平起平坐女人，可比咱们厉害多了。”
陈佳音不是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女人，她是俯视他们的人。
这女人娶不得。
许进安突然冒出一身冷汗，真是大意了，竟忘了她是什么人。
这人有钱，有闲，有人脉，还小心眼。她愿花费两年时间筹谋一家公司，而且他知道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这样的女人不能要。他庆幸自己没表明心意。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万一哪天她兴致来着，自己可不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脸色变幻莫测，看的陈佳音莫名其妙。但她懒得管，只继续说：“最迟周五，律师过来跟你交割股份。零件厂具体事项我给你发邮件，你记得看。”
离开时，许进安态度更殷勤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陈佳音总觉得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敬畏。
肖师叔和钱经理先一步到了停车场。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亲近不少，钱经理再聊什么，肖师叔不管聊不聊的起来，总努力回应。
不过看钱经理越来越僵的表情，这份努力大约也是无用功了。
和来时一样，三人分两辆车走。临上车前，肖师叔突然说：“这里，离你的耳蜗公司是不是挺近的。”
“还行吧，也不算很近，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陈佳音说：“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多钟头。”
肖师叔明显噎了一下，表情跟钱经理和他聊天时一模一样。陈佳音茫然的看着他，“怎么了？”
肖师叔打起精神，再接再厉，“你老师，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的，前几天还跟同事唱KTV——”陈佳音突然意思到什么，警惕盯着肖师叔，“你，是不是——”
肖师叔面有赧意，不禁垂下头。
“我不会同意的。”陈佳音说：“如果你早退，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但你想翘掉整个下午的班，我是不会同意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偷听的钱胖胖几乎窒息。肖师叔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干脆挑明态度，“我要跟师姐吃午饭！”
陈佳音不解，“你吃呗。哦对了，记得要发票，回来报销——”
钱胖胖再听不下去了，连忙说：“肖老师是不是没有你们老师的电话。”
“对哦，老师上个月换了号码。”陈佳音有点嫌弃肖师叔，“你要就直说嘛，不说谁知道你要干啥。都是自己人，咋这么见外。”
陈佳音挟手机号码令诸侯，肖师叔只能憋屈的道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当天晚上，钱胖胖去贺大爷值班室蹭晚饭，忧心忡忡的问：“你说，是不是耳朵小时候和我们这帮大老爷们混久了，才这么——”想了老半天，他斟酌道，“才，这么不通人性？”
贺大爷的小屋子如今改版升级，很有种田园牧歌范，自在又温暖。他从小花盆里割了把蒜苗扔火锅，“瞧你这话说的，咱们耳朵跟什么大牲口似的。”
大约记起陈佳音从小到大的壮举，贺大爷自己都心虚，只得补上一句，“她最多是个小牲口嘛。”
钱胖胖觉得这大老粗一点也不讲究，很不爱跟他聊天。他从锅里夹起一片黄喉，惆怅道：“我说真的，你都不知道，小耳朵真的，比我——”
他是个舌灿莲花的主，却在陈佳音这败北两回，硬是不知道拿什么词形容。贺大爷给他捞了一大勺蔬菜，给善解人意，“比你还不通人性。”
“去去去。”钱胖胖劫下贺大爷勺子里的羊肉往自己碗里放，“咱们耳朵以后可怎么嫁人诶。你说，万一以后她婆婆对她冷嘲热讽的，她都听不懂，多可伶呐。”
贺大爷眼睁睁看着自己肉落进这胖子嘴里，没好气道：“那还不好，正好气死她婆婆。”
钱胖胖一想，也是这个理，也不愁眉不展了，傻呵呵乐起来。
贺大爷趁机抢回自己口粮，顺便安慰，“别操心了，要我看，陈佳音就是随根。你看老陈那两口，那是两个人吗，简直俩虎精，不也过到一块儿去了。咱们小耳朵啊，有好人等她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