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升宛如深潭的眼眸里亮光陡然绽放，他站起身，有些晃悠的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你这么急着对付陆家人的理由，而且还是采取这么愚蠢的方式对付陆家人的理由。”陆墨城在挖出真相的同时还不忘讽刺一把。
我白了他一眼，焦灼的看向宋海升。
宋海升脸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颤抖着手道：“当时公司破产被收购后，还欠下面员工工资五百多万，我手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了，就去找魏东河借。”
这件事刚好卡在我刚替代魏以沫身份的那段时间，因此我记得还很清楚。
那一天宋海升发了脾气，是魏东河一直好言好语的劝慰着，一朝祸水东引，一切的罪孽似乎都是陆家低价收购的错。”
当时陆家前去收购宋家企业的员工，语气张狂无礼，话里话外都是成王败寇的鄙夷，围观的人都听不下去，更遑论当时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宋海升。
曾经那张精心设计的网，被人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如今又被陆墨城抽丝剥茧重现于眼前，我恍然明白了什么，但脑海中的顿悟一闪而过，很快被宋海升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魏东河给了我五百万，并且说明这不是借的，而是感谢如芸这丫头帮了他一个大忙。我拿着那笔钱发了工资，可没多久就遇到之前的财务，她正准备去星海集团，我拦住她，她当着我的面说账目是依照陆总交待的做了假，她没办法的。”
宋海升痛心疾首的用黢黑的双手捂住面颊，那双手指甲缝里都是黑泥，到底是经受了怎样的磋磨，才让他变成了如今这样？
“我早就怀疑公司的账面有问题，如芸妈妈是财务专业出身，一般都是她帮忙把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捅了娄子，于是这些年把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说到这，宋海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里含着歉意和愧疚道：“如芸啊，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我皱了皱眉，“那艾嘉呢？”
“呵，宋艾嘉不过是我和你妈一直心软捡回来的弃婴罢了，那个孩子心思不纯，在你替代魏以沫之后，还偷偷去找魏东河表示她可以比你做得更好。”
我如坠冰窖，原来那些年里宋艾嘉对我的仇恨早有根源，是我自己没看清，怪我太过相信血缘亲情。说来也是，若是宋艾嘉真的是妈妈的女儿，怎么可能一心想要杀了她？
陆墨城轻声咳嗽一声，瞬间将我从出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我讪讪的摆了摆手，“你继续说吧。”
宋海升点了点头，看着陆墨城道：“我伤你爸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觉得陆家给的收购价压得太低，员工说的话太过伤人，另一方面是我深深怀疑宋家的垮台，是陆家在设计。我当时冷静下来时候也调查过，也是查得深了才发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陆家。”
“现在那些证据还在吗？”陆墨城墨眸里暗含汹涌，许是这个答案，已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宋海升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还在，那些让我痛苦半生的证据，全部藏在宋如芸的坟墓里。如芸，你可能也没想到，爸爸会把那些东西随着你的那些小玩意一起埋了吧？”
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我很想认错。
原来我才是让宋海升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时候的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来自于对手的设计，亲朋好友的疏远，妻子的恶语相向和鄙夷，还有亲生女儿的背叛！
“爸，我会恢复身份，我会的。”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真心的叫他一次，可这一次，我是真心的。
原来所有的悲剧都有缘由，说不清孰是孰非。
得到答案的陆墨城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倒是掏出纸巾替我擦了眼泪：“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
再抬眸时，宋海升脸上也多了一分释然：“时间到了，你们回吧。”
公墓边上，一处孤零零的小坟包立在此处，上方是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阳光透出缝隙落下斑驳的温暖，照耀在墓碑上的三个大字上。
“宋如芸，你可是个狠人。”
“当初心狠也是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当时不选择这条路，我就真的该找个地方埋了。”我故作轻松的说道。
魏东河是什么，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还不明白么？
那就是个唯利是图，心狠手辣的小人，好在他还有个缺点叫做刚愎自用，否则有些细节上，我瞒不了那么多年。
我侧首打量着身旁着身量纤长的陆墨城，他周身气度非凡，一举一动都带着上流人士的清高与优雅。但他骨子里，是环环相扣密不透风的密谋。
只一眼，我就知道我斗不过他。
“看什么？”
“看你接下来打算出什么招。”
他唇角牵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这件事我暂时不会出手，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得去做。星瀚旁边的位置，地段都挺不错，得费心多经营经营。”
这便是外露的威胁。
可偏偏我只能赔着笑，“星瀚所在的窗口位置，全是我精挑细选而来，当年我可没有您这么财大气粗，说是挨着哪一家连锁店开业的。”
“证据我会派人来拿，今天咱们先回去吧，你不担心小舟舟？”陆墨城眯着眼睛笑。
小舟舟现在有保姆照顾，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但是隔了大半天没有见到那只小糯米团子，是有点想念。
至少和小舟舟在一起，比跟陆墨城在一起自在多了。
“为什么取名陆远涯。”他问，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山崖之巅。
我但笑不语。
“宋如芸，你这女人很矛盾，我想听你说心里话。”
我愣了愣，旋即道：“一个连自我都无法保持的人，哪有什么真心话。送我回去吧，你还得忙工作不是吗？”
陆墨城摆摆手歇了继续跟我拌嘴的心思，大步往前走。
有风浮动撩起他风衣的一角。
我回头看了眼大大小小的坟头，出声喊道：“你得尽快派人来取，这里看守墓园的人，是魏东河的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