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把车停在地下车库，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对话框看到“人民医院东楼401”程明看了一眼便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整了整自己的黑色大衣。朝着医院走去。
程明站在病房门口，并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病房里人正在低头看着报纸，那人带着老花镜，眉中心有一道长年累月形成的川字纹。细看眉宇间和程明是有些像的，都是一样的桃花眼却不妖。期间不断的咳嗽让他有些难受，眉头皱的更紧了，让他看上去严肃不少。
“哎。明子过来了，怎么不进去坐会啊。”程明的偷看被打断，说话的人小心翼翼，恐怕自己一不小心程明就立马转头走了。
妇人又重复了一遍：“明子进去坐会吧！”
没等程明回答。妇人推开了病房门，对病床上的人说道：“老程，你看谁来了，明子来了，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也没进来。”
老程抬头看到走进来的程明，神色缓和了下，可是目光却依然严肃。
病床上的男人对程明说道：“你来干什么，这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妇人一旁焦急的拍了一下程正龄：“老程，你说什么呢？明子这刚来，你怎么这样说啊。”
程明不可置否的看了一眼妇人。嘴角不屑的冷笑了下。恰巧被程正龄看到。程正龄的脸色更难看了。大声吼道：“你这是什么笑，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曾阿姨在护着你，你就是这个态度吗？真是白眼狼一个。”
听着程正龄的谩骂，程明不急也不恼的说道：“你还想让我什么态度，你要我给这个我妈死后一个月就被你娶回家的女人叫妈吗？要我感谢她吗？我告诉你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妈只有一个，而且我妈她是怎么去世的，你不应该更清楚的吗？”
程正龄刚想说话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给打断。程明看到猛烈咳嗽的程正龄刚想迈步上前扶着他，曾雅兰却先一步扶住了程正龄，一边扶着程正龄一边帮他顺气：“明子，你少说两句吧，你爸这刚要好点。”
程明打断了她：“我们父子俩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讲和。”
程正龄大怒：“什么外人，你曾姨是我明媒正娶过来的。她是我妻子。你的继母。
程明垂在身边的手握成了拳头，程正龄每说一句，向琛的手就握的越紧。等到程正龄说完。
程明淡淡的说道：“可是我不承认，你又能怎么样呢？”
程正龄憋红了脸，半天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最后涨红了脸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程明握紧的手表面有些发白，他补充道：“今天来不是和你吵架的，一是听说你病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二是想告诉你，我妈的忌日快到了。来提醒你一下。”程明弯腰看着老头邪魅的一笑。
程正龄的怒气似乎到了顶格，大声吼道：“滚，老子不用你看。”
听到这话程明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背后的程正龄似乎被气的不轻，若不是因为咳嗽而涨红了脸，此刻脸色必定铁青。被旁边的人拍着背来安慰消气。
程明快步走在医院走廊里，他今天本意是想来看看老头，可是到这里看到了曾雅兰，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在母亲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娶了现在这个女人。印象里父亲对母亲总是严肃，即使家里也是严肃的像上级对下级那样。对曾雅兰却是爱护有加，母亲一辈子小心翼翼，死后却落得这样下场，而那个女人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母亲应该得到的，就这一点，程明又怎么能接受呢？
即使母亲重病的时候他也只是去看了一次。当时小程明哭着跑进父亲的办公室，一边哭一边求着程正龄说让他去看看妈妈，一开始程正龄则是严肃的回答：“别闹了，我在工作，十二岁的孩子了，还在哭哭闹闹，像什么样子。”后来程明说：“如果你不去我就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到了傍晚，程正龄无奈的对他说：“走吧，去看你妈。”程明忘不了母亲看到程正龄看望他时的激动模样。母亲当时正在看书，抬头看到父亲到的时候放下书，立马用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抓了抓自己的病号服，激动又谦卑的说：正……正龄，你过来了。程正龄脸色严肃的说：“崔湘云，你别装了。不是你想让我来的嘛？”说罢看了看身边双眼红肿的程明。崔湘云立马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原来激动的心情灰飞烟灭，脸色苍白而他说：“正龄，如果你不想来，不来就是的。”听到这话程正龄则也是冷哼了一句。在病房里坐了会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程明问他：爸爸以后还会来吗？
程正龄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却答非所问的说了句：“以后去公司找我，不许在大哭大叫的。”
说罢只留下了这可怜的娘俩在病房里面面相觑。当时十二岁的他看到母亲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的自己却依然安慰自己不要怕。当天晚上程明像有预感般，非要和妈妈一起住，娘俩两个人一个因为生病虚弱，另一个则是年纪较小，一起躺在床上，床倒也住的下。
晚上母亲拉着他的手说：“明子，不要怪你父亲，这些都是我欠他的。你爸他其实是个好人。”
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明子，我的儿以后要学着自己长大了。做事情要在心里想到后果，并且是在自己接受范围之内的再去做，不要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了好吗？妈妈知道这是在逼你成熟，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可是如果以后妈妈不在了……，
小程明捂住妈妈的嘴倔强的说道：“不会的，妈妈会长命百岁的。”小程明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看到妈妈的眼里似乎有眼泪流出来。
崔湘云听到程明这样说笑了笑道“好，妈妈长命百岁，一直看着我的儿子长大。好不好？”
程明：“嗯。”
程明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崔湘云看着自己儿子熟睡的模样，心里百感交集，低头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喃喃自语道：“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希望你以后长命百岁，万事无忧。”
熟睡的孩子没有注意到母亲满含悲伤的注视，在母亲的怀里依然睡的安稳。
第二天噩耗还是传来了，程明当时在上课，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和你老师请假，来医院一趟。”
程明忘了当时是如何给老师请假，自己跌跌撞撞的跑到医院，看到昨天晚上还抱着自己哄自己睡的女人此刻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只是嘴唇上没有了血色。苍白的脸安静的睡着，程明走过去抓着崔湘云的手：“妈，我放学回来了，你快起来和我玩呀。我以后不上学了，我只陪着你，你快点起来好不好。”
床上的人依然安静的躺在哪里不说话，程明哽咽的转头道：“爸爸，你快来看看妈妈啊，您和妈妈说话他就会开心，她一定就会醒了。爸，求您了。”
程正龄：“程明，别闹了，你妈妈走了。”
听到程正龄说出这句话，程明像疯了一般的扑向他：“都怪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妈妈，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程正龄把面前的孩子拽到一边严厉的说：“程明，别闹了！你妈妈已经去世了！”
或许是被程正龄的话吓到了，程明当时只是呆呆的看着程正龄一句话也不说，通红的眸子瞪着程正龄目不转睛。
后来有一天程明就被程正龄告知他要再娶了。程明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塌了，他不敢相信的听着。
“我妈去世才一个月呢？”程明看着地板说。
“嗯，你别管了，我已经决定了。”程正龄像一个独裁的暴君般发布着不了更改的命令。
程明突然就明白了，他强压着自己心里的怒火：“对啊，你只是来通知我一声。我的意见并不重要。那既然这样，您又来告诉我干什么呢？”
后来程正龄说了什么，程明一句都没听进去。
记忆和现实突然重合了。
“砰”的一声，程明一拳打在了医院的墙上。到底是没能压住心里的情绪，程明突然的动作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一些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程明。
一位护士跑过来：“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做过激的事情。”
程明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态，铁青的脸道了句：“不好意思，墙没坏。”转身留下了一脸懵的小护士。
快到家的时候，程明心情慢慢平复了些。路过了一家生煎包店。程明想起向琛爱吃这家店的生煎。
店主看程明来了热情的打招呼：“哎，来了啊，今天怎么自己来的，向琛呢？”
程明：“感冒了，在家里休息呢，我出来给买吃的。”
店主答道：“嗯，最近感冒挺多的，要注意保暖了，还是要老样子？”
程明点了点头又说再来份皮蛋瘦肉粥，不要海鲜疙瘩汤了，我怕他吃药不能吃海鲜。
“好来，您等一会。”
程明回到家里，客厅一片黑。便知道向琛此时必定还在睡觉，在厨房放下手里的饭。轻手走到向琛的房间。
果真，这孩子还在睡觉，在床上缩成一团，程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向琛：“小琛，起床了，起来吃晚饭吧。”
向琛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说了句：你回来了。
向琛做起来盯着程明看了一阵，突然自己起床去客厅找来酒精和创可贴。
程明刚想到客厅收拾吃饭呢，就被折回来的向琛按坐在床上，拉起程明的右手：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手破了还不知道呢？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程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来是自己在医院弄的，当时也没注意，也没感觉到疼。现在被向琛一说，才看到原来破皮出血了。酒精接触的地方有些疼。
向琛一直怕冷，所以就把房间里的灯换成了暖光，此时暖暖的灯光照在向琛身上，向琛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眨动。看着眼前男孩笨拙的消毒，又给自己贴上创可贴的认真模样，程明眼睛里有点酸。突然他伸手把向琛揽到自己的怀里，感受着怀里少年体温带来的温暖，程明没来由的一阵心安，拿着酒精和棉棒的向琛被没有预兆的拥抱惊到了。一脸不知所措的接受着这个拥抱。
“小琛，谢谢你”程明的嗓子有些沙哑。给人一股他下一秒就要哭的感觉。
向琛明白了，他虽然不知道程明今天下午经历了什么，但是程明今天下午一定过的很糟心，很难过吧。于是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的拍着程明的背说道：“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抱了一会，程明调整好了心情，于是放开了向琛。任向琛给你清理伤口。
向琛给他收拾好后道：“叔叔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样不会照顾自己。”
程明笑了笑：“我忘了。”
向琛：“我饿了，去吃饭吧。”
向琛什么也没问，他有感觉今天晚上的程明和以前不一样。今天晚上的程明总给人一种孤独悲伤的感觉。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也没必要强问他。
程明拍了拍向琛的头：“好，走吧，买了你最爱的生煎。今天晚上不想做饭了。”
向琛亮亮的眼睛看着程明说：“好”
晚饭过后，因为向琛明天还要上课，程明变让向琛早早睡觉，自己则在阳台做了会。“啪嗒”，程明又点一支烟，打火机的火光照亮男人此时并不开心的脸，无声的吐了口烟。眼圈慢慢消散。
程明突然想到在医院门口向琛的话，他突然感觉向琛对自己的心意或许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那自己又怎么来回报他这沉甸甸的心意呢？向琛还太小。
风吹走了烟雾，似乎把男人的思绪也吹走了。
又突然想到，向琛经常让自己少吸烟的，于是放下了烟，打开阳台门的时候，程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无声的笑了笑。
便又走到阳台，把还没灭的烟掐灭。关灯。走到自己的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