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时不时有墨点似的雀儿飞过。
楼下仍是人声鼎沸，正是饭点儿。
很多家长在给孩子拼命塞考试套餐，差点导致聚香楼的龙须草供不应求，幸好凌慕雪托小二寄售的那些还没卖完；有人在互相交流心得，探讨应考方法；其余的就在讨论新鲜的事，今天的验灵球的异象可给了他们很多谈资。
而当事人此时躺在楼上最好的客房内，努力思考着原因。
顺便一提，聚香楼还提供住宿服务，之前凌慕雪就一直住在这。
当她看到聚香楼半个月来的收支时，才惊觉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照这火爆程度，一两个月就能回本。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沾了凌峰山庄和羽神使的光，平时生意其实也就一般好。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
只见小二端着几个精致的菜和米饭汤水进了房。
“代掌柜辛苦。”
凌慕雪抬头冲他笑笑，惹得小二，哦不，代掌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凌姑娘说笑了，叫我二子就行。”
有人可能会问，被叫代掌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就别误会了，他的真名就叫代二子，在家中排行老二，还有个妹妹。
凌慕雪当时问他妹妹是不是叫“代三妹”，结果代二子连连夸她智商高，搞得凌慕雪都过意不去了，直道居然还有比自己更起名废的人。
代二子眼尖，看到了凌慕雪的腰牌，忙道：“恭喜凌姑娘顺利进入山庄！”
凌慕雪摆摆手：“其实也没那么顺利……”
“我都听那些食客说了，您今天可是大展神威震慑全场了！”
代二子兴奋地将见闻说与凌慕雪，听得她直皱眉。果然以讹传讹夸大事实，若非她是当事人，差点都以为自己能单挑整个凌峰山庄了。
“少传讹保智商。”
凌慕雪用手指了指脑袋，代二子笑着应和，却只道她是谦虚。
“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他们不信，演戏的时候都当真呢？”凌慕雪默默对自己的人设产生了质疑。
“二子，你找我还有别的事？”
他肯定不是专门来拍自己马屁的，凌慕雪对自身魅力还是有相当清楚的认知。
代二子也知瞒不过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问出了酒楼收益该怎么给她的问题。
毕竟酒楼运转也需要不少流动资金，而且资金回笼也有一定周期，他担心凌慕雪要日结的话有些麻烦。
但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凌慕雪就挥挥手道：“没事，我的就先放这，你拿去投资也行~等我有需要了会来找你的。”
“凌姑娘，你就不怕破产或者我卷钱走人？”代二子试探道。
凌慕雪笑了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聚香楼还在我就不怕。再说了，你是个当掌柜的料，我相信你。”
代二子想从她神情上找出客套的痕迹，却发现她异常真诚，真诚得让人不忍辜负。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经营好聚香楼，成为凌慕雪坚实的后盾。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凌慕雪娘家人，这大概就是信任的作用吧。
……
……
代二子走后，凌慕雪随意吃了几口饭菜。
在她的特别叮嘱下，厨师终于没放龙须草了。但这几日点考试套餐的人太多，连锅都变苦了，简直跟川渝地区的辣锅有的一拼。
凌慕雪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糖扔进嘴里，好驱赶一下满嘴的苦味。
她躺在床上，举起右手翻来覆去的看。指节白皙修长，透过薄薄的肌肤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除了好看点外，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啊。”
凌慕雪自认为公正地评论了一句。
她才不信自己是什么绝世天才，要不然怎么会差点被宋思那个小瘪三弄死？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外物作用了。
凌慕雪掏出玉佩，玉佩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纹，看起来应该是坏了。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有摔过这玩意，看起来好像是它自己坏的，可惜没法找陌双保修。
若是陌双听到这话，定要揍她一顿。还保修？小命都差点让你给弄没了。
“不是它。”凌慕雪无比惋惜地摇摇头，那还能是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手指碰到一个凉凉的东西。
“咦？”凌慕雪撸起袖子，才发现逸明大人送的珠串还戴在右手上。
我们都知道，当你对一个东西习以为常的时候，往往就会忽略掉它，就像打着电话找手机一样。
此时的凌慕雪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不得了的东西。
珠串还是一如既往的透亮，但直觉告诉凌慕雪，今天的异象肯定是因为它。
“所以，这个东西的作用跟灵力有关？”
凌慕雪思考良久，终于得出了这么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
然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初她敢这么挑衅宋思，除了觉得羽神使会出现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测试珠串的作用。
逸明大人怎么可能送十几钱的地摊货给自己？所以凌慕雪猜测这玩意是个保命的道具，哪怕没有顾倾的出现她也不怕。
谁能想到珠串竟然是这个用途？万一自己真被打中了，岂不是当场去世。
凌慕雪越想越怕，缩成一团直感叹自己命大，忍不住用被子把头蒙起来了。
……
……
凌峰山庄的招生还会持续几天，新弟子们也不着急入学，三月初一才去报道。
闲暇时间凌慕雪决定约顾倾一起去文曲庙看“请神”，就是代二子给她推荐的地方。
虽然她不知道凌峰山庄对弟子的约束程度，但总觉得顾倾闲得过分了，简直就是凑局专用的人。
反观陌双，她好歹也在凌峰山庄及周边待了这么久，硬是一次也没见着，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某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跟陌双擦肩而过两次了。
……
……
文曲庙位于良城的西北角，离西城门还有一段距离。
凌慕雪和顾倾进到庙里时，发现人头涌动，一点都不清净，连香火的气味都闻不到了。
顾倾像是看出了凌慕雪的不满，解释道：“都是因为凌峰山庄这几天招生，平时来就没这么多人。”
“你经常来？”
“偶尔吧。”顾倾挠挠头，但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俨然是常客了。
“我说佳人兄，你平时不用上课吗？我看你对良城挺熟的。”
顾倾嘿嘿一笑：“办法总比困难多。”
凌慕雪决定不打听他的小秘密，等以后自己想溜出门了再找顾倾也不迟，反正都是门内弟子，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似乎没考虑到，如果顾倾常年溜出门，其实在山庄外更容易遇见他。
两人穿过人群，终于碰上了一个正在请神的巫祝。
只见她嘴里叽里呱啦不知说些什么，还伴随着诡异的舞蹈，胡诌了半天后突然喊了一句：“请文曲神上身！”
说完，她就翻着白眼一阵抽搐，整个人抖若筛糠，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过了许久终于睁开眼，一脸威严地看着面前请求指点的信徒：“汝有何求？”
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拎着孩子上前，虔诚地问他以后能不能进凌峰山庄。
凌慕雪瞥了一眼那个孩子，弱不禁风的模样，都不知道有没有灵力。转脸一看，顾倾也是满脸不屑。
大神倒是毫不计较，告诉他们只要留心跟水有关的事情，就能考上。
母子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了不少碎银，显然家境不富裕。
凌慕雪一脸黑线。
她突然觉得凭借自己高超的演技和忽悠能力，万一失业了在这里当个巫祝也不错，就是良心容易过不去。
“佳人兄，就这？”
顾倾耸耸肩：“就这。”
“所以你信神吗？”
凌慕雪对代二子的推荐相当失望，打算问个智商高点的人。
“我不信神，但我信有神。”顾倾轻描淡写道。
凌慕雪好奇道：“你见过？”
“我当然……没有。”顾倾掏出扇子，开始扇风。
天气又不热，他是在紧张吗？凌慕雪暗自吐槽。
“那你还信，我本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我自然跟他们不一样！”顾倾分辩道，“哎呀你看，是不是要下雨了？”
“啧啧啧，既然是佳人兄的小秘密，那我就不问了。”
凌慕雪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顾倾看着她的侧脸，暗自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