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庙呈圆柱形,直径五丈,高约五丈,是整个村里最高的建筑。数根巨大的红木柱子作为支撑,最上方为攒尖顶,层层叠叠的飞檐上还挂着铃铛,散发出庄严肃穆的气息。
厚重斑驳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隐约能看到烛影摇曳,还有淡淡的香火味混杂着霉味传来,一看就已经年代久远了。
陌双和凌慕雪躲在门边,正好能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在里面移动。
陌双犹豫了道:“我们从这进去?”
“没有别的入口。”凌慕雪的回答很干脆。
“那怎么办?”
“祖庙平日只有祭司打理,戌时离开,卯时回来。你的灵力能点火吗?”
“不能。”陌双老实道。
凌慕雪皱皱眉,看得出她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你不会想放火吧?”陌双有些慌张,祖庙几乎都是木质结构,一旦烧起来可不是小事。
“我想引他出来,不想找死。”凌慕雪撇撇嘴,从兜里掏出来一大把干枯的龙须草,看得陌双嘴角一抽,这还没完,她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两块燧石。
陌双小声道:“原来你早就打算放火了?”
“嗯。”不然怎么能撞见你吃牛草?
凌慕雪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双手的飞快操作着。
陌双刚想帮忙,只见在她的暴力撞击下,差点裂开的石头瞬间火星四溅,引燃了龙须草。凌慕雪熟练地将草扔到离门口几丈远,便重新缩回门边。
草团燃烧的位置是上风口,而且气味极其让人印象深刻,陌双也是第一次闻。毕竟在玄夏大陆上,龙须草售价高昂,根本不会有人想去烧着玩,这跟直接烧钱没什么分别。
果然,没烧一会祭司寻着烟味急急忙忙出来了,一边跺着火堆一边嘴里念叨道:“造孽啊,在逸明大人面前烧垃圾,大人可千万别跟这些小崽子一般见识……”
趁这个当口,凌慕雪带着陌双闪身溜进了祖庙,安定下来的陌双轻声道:“祭司看起来人挺好的。”
“那你可以试试直接走出去。”凌慕雪回答道。
场面再次陷入沉默。
陌司晗同学现在就是后悔,他不擅长聊天更不擅长哄女孩子,难道要尴尬一晚上?若还有下次……那下次还敢,毕竟原则最重要。
二人藏在雕像与墙壁间的缝隙里,一般人发现不了,祭司也不例外,于是他们就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响动。
外面的书许是太陈旧了,翻页时也发出了响动,还有硬物和纸张的摩擦声,随后便传来擦拭和扫地的声音。
“当……当……当……”外面传来持续不断的钟声,祭司似乎也完成了准备工作,没过多久便传来沉重的关门声,以及“咔哒”的落锁声。
藏匿许久的两人赶紧窜了出来,扬起了一路的灰,他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两条在岸上快被晒干的鱼忽然被扔回水里。
两人对视一眼,只见凌慕雪身上沾满了灰尘,跟在泥堆里刚打过滚似的,脸上也蹭上了不少,反观陌双还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气得她撇撇嘴扭过头去。
祖庙外部是圆柱形,里面却是正方形,暗合“天圆地方”之意。祖庙内有五层,楼梯在进门右侧,每层均有几处壁烛正在幽幽燃烧。
正中央的是一座高三丈的巨大雕像,雕刻之人面容不清,也不知性别,不过身形极为潇洒,便是连飞扬的衣摆都刻的细节分明。
见陌双的目光被他吸引,凌慕雪淡淡道:“这就是逸明大人。”
“衣服都刻得如此精细,为何面容不甚清晰。”
凌慕雪摊手:“因为没人看清过逸明大人的脸。”陌双不再追问,若他是设下结界的那位大能,略施障眼法遮掩容貌也并不奇怪,这让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逸明大人越发感兴趣了。
二人也不多交流,直接分头翻找祖庙里的典籍。祖庙大约是传承了千百年,枯黄的纸张混着残破的竹简摞在架上,而且大多是村里的事件记录、人口登记甚至天气情况,在这堆资料里找线索堪比大海捞针。
祖庙很安静,只有摇曳的烛光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忽然,陌双找到了一个漆黑的圆棒,触感光滑,轻轻一掰就断成了两截,断面粗糙,他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炭笔,写字用的。”凌慕雪瞄了一眼那边后,又重新低头翻找资料。
陌双仔细打量着手中物件,随后摇摇头:“软度不足脆性有余,如何能蘸墨书写?”
凌慕雪见状默默走过来,拿过炭笔便随手在纸上划了几个字:“喏,看清楚了,这个笔直接就能写字。”
“哦……所以你写的是什么?”陌双左看右看都认不出这个字,也不知是哪国的写法。说来也神奇,逸安村避世多年后文字早已不相通,但说话却能互相听懂。
凌慕雪也瞄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刚刚随手写的是“白白”二字,于是她大咧咧地说:“你的名字。”
陌双愈发困惑,这两个图形明明看起来一模一样。
“你自己来试试看。”凌慕雪将炭笔塞回他手里,陌双提笔便写,只听“咔啪”一声,炭笔再次断成两截。如此几次,本就断成一半的炭笔已经快碎得不成样子了。
陌双:“……”
就在这时,凌慕雪忽然指着他叫道:“你脸上是什么?”
陌双条件反射般抹了一把脸,什么也没有,待他回过神来凌慕雪已经乐得不可开支了。
“你笑什么?”陌双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慕雪强行收敛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没什么,我教你写吧~”
同是十二岁的年纪,凌慕雪竟然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来,因此她像父亲一般很轻松的从背后抓住他的手,然后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字。
呼吸的气流柔柔的扫过陌双的耳朵,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之感,她好像故意在靠近自己,这让他紧张不已。
“专心点。”凌慕雪的声音传来,更让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只得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纸上。她握着他的指节微微用力,按在纸面上划出一道平整均匀的黑线,陌双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只记得她的手真白,指节修长,还有点热。
凌慕雪对温顺的陌双也很是满意,她一面写着字,一面感受来自陌双身上的清凉之意。如同她之前说的,散发着寒气的陌双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制冷器,谁不想在大夏天抱着他睡觉呢?
这么想着,凌慕雪又凑近了些,看着他紧张又不敢动的样子,颇有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陌双觉得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凌慕雪才终于放下笔。他看着眼前的五个图案,依稀能认出后两个是自己的名字。
“你写了什么?”
“今天天气真好~”凌慕雪随口道。
陌双深深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五个字好吗?他气嘟嘟地指着后两个图案道:“这不是我的名字吗?”
凌慕雪瞥了一眼纸上的“大傻瓜白白”,认真道:“好了不骗你,上面写的是我喜欢白白。”
陌双的脸腾地红了,退后两步道:“你,你,轻薄!”活像个受欺负的小娘子。
凌慕雪一脸无辜:“是你非逼我说的。”
“那你为什么要写出来?”陌双说着,脸上的几道黑印随之跳动,显得越发滑稽。
凌慕雪强忍着笑意,耸耸肩道:“反正你又不认识,随手写写咯。”
陌双语塞,这上哪讲理去,敢情都怪自己要刨根问底咯?委屈,但不说。
“哎呀!”
陌双寻声望去,看到凌慕雪脸色发白,他只道是逗自己的,便闷声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这回真完了!”凌慕雪拎起被他们涂画的纸张,赫然是一本族谱。
“那,那怎么办?”陌双也慌了,幸好时辰已晚,祭司一时半会回不来。
凌慕雪叹了口气,思考片刻后猛然将纸张撕下,塞进陌双怀里。
陌双:“???”
“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毁尸灭迹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凌慕雪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陌双一头雾水道:“为什么是我?”
凌慕雪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因为你不是村里人啊,万一搜到我多麻烦。”
陌双内心咆哮道:“哎,搜到我的话更麻烦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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