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停了下来,仔细听着,这脚步声在逐渐靠近,而且人数不少。他想躲,但身体沉重,一有动静恐怕就会被人听见。
犹豫间,那脚步声越来越响,密林里钻出一伙儿人,也发现了他,眺望着。汗水和眩晕模糊了向天的双眼,他无法看清楚那是些什么人,但听见有声音高叫着:“哈哈,快来看看,咱们碰见了谁?”
这声音凌厉如刀,奸诈得意。向天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敌非友,他此时无缚鸡之力,只能是任人摆布,不由得心如死灰。一直支撑他的意志力也土崩瓦解,身体失了重,向天一声没吭,就倒地昏迷了过去。
天地混沌,日月颠倒。
这次昏迷时间特别久,向天以为自己再也没有醒来的一天了,他始终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有时会完全没有知觉,有时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着,想用尽全力把这东西突破,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却总是不能够。唯一持续不变的,是那堪比酷刑的疼痛,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他,日夜不停。
他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没被敌人杀死,好了却了这凡人无法忍受的一切。他翻滚、折腾、嘶吼,一天天过去,直到把嗓子喊哑,这痛苦才开始慢慢消退。
终于过了这鬼门关,此后,形式好了起来,向天还是极端的虚弱,发着高烧,在若有若无的意识里,分不清过去的记忆和眼前的现实,有时他会回到在江湖卖艺时的辛苦童年,自己跟着父亲,正走在骄阳烈日之下。有时自己又在田地里耕种,收成很好,他擦擦汗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无忧无虑。还有时却是受了伤躺在床上,奚语正悉心地照顾着他,她的眼神里饱含着关切,凝结成水,盈在眼眶中微微发颤。
奚语?为什么是她?难道不应该是阮……
向天想不明白,也不敢想明白。他只能把全身力气都花在对抗疼痛上,又过了几天,身体的康复让他拥有了更多的意识,这天,终于清醒了。
他的眼皮动了动,像常年紧闭的门抖去了上面厚重的尘土,一缕光芒射进来,有些刺眼,他皱起眉,眯开一条缝。
“哎呦,这小子醒了,快去报告!”
有人飞速地跑出去了。向天继续做着努力,把眼睛一点点睁大,一片亮白渐渐暗下去,显出高大的屋顶和装饰华美的墙壁,有许多小东西挂在上面,又闪又亮,怎么像是个女子的房间?
这时,门响了,能听出好多人赶着挤了进来。向天把目光转过去,见进来的人中,为首的竟然真是奚语。
啊。向天有些发愣,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他想起自己前些天恍惚中看到奚语在照顾自己,会不会不是自己的想象,而是真的?
可是,他接着看到了旁边那些人,他们是谁?一个个都不面善,有些熟悉,再回看奚语,她正表情冰冷地盯着自己。
这人不是奚语,是奚谣!
向天一惊,心中暗道,万没想到,竟然是奚谣救了自己。自己和这些人有过梁子,落在他们手里,谁知道是什么结果?
他转过头,盯着屋顶,不发一语。
奚谣看他这模样,冷笑一声,走到床前,说道:“醒了啊。”语气甚是傲慢。
向天没有回答她。
奚谣说道:“问你话呢,怎么,哑巴啦?你受伤受的是嘴么?”
旁边一人说道:“好小子,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拧个什么劲?要不是我们救了你,你个狗日的这会儿早成了一堆烂肉了!”
向天说道:“我没求着你们救我!”
“嘿!你这家伙,照你这么说,是我们贱,非腆着脸救你不成?”
向天说道:“可以这么认为。”
“那老子就让你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那人说着就要往上来冲,被奚谣喝住了。
“站住,干什么?你们都出去!”
这人挺委屈:“老大,你怎么护……”
“住嘴,出去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快!一个不留!”
这伙人只能悻悻地走了,每个人嘴里都嘟囔着,骂骂咧咧。关门后,还能听见好一阵。
这下房间里只有他俩了。向天还在盯着屋顶,他不知道奚谣为什么这样做,想看看她现在的表情,却又忍住了。
半晌,奚谣问道:“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声音温柔了一些。
向天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也不再好意思对着温柔刺剑,他叹口气,说道:“好多了,多谢救命之恩。但是如果你想借此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那也恕难从命。”
奚谣说道:“能得到什么?你是怕我逼你交出武馆的秘籍,然后借此打败奚语,对不对?”
向天不置可否。
奚谣哼了一声,也没再接着这话题说下去。她走到床脚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问道:“说说吧,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向天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有人暗杀我,我就和他斗了起来,然后就受了伤?”
奚谣问道:“那人是谁?用了什么招数能让你受这样的伤,最后怎么又没杀了你?”
向天说:“我也不认识,他功夫很高,我俩打斗中我就中招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只剩了我一个人,浑身是伤。然后我就遇见了你们。”
奚谣紧盯着向天的眼睛,显然对刚才他的话有所怀疑,沉默让气氛紧张了起来,她说道:“那他为什么暗杀你?”
向天说道:“我也不知道。”
“啪!”奚谣一拍桌子:“不对!你撒谎。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正朝着离武馆相反的方向跑,说明这事儿,和奚语有关,对不对!”
向天心中一惊,好聪明的家伙!他缓慢回应道:“不,我那时晕头转向,早就辨认不出方向了,只是想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罢了。”
奚谣问道:“那你遭遇这些事,奚语知道么?”
向天说道:“应该不知道,那人是半夜来的,我和他比武时,也没惊动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