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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豆与汤

自醒来后,师冰落并没感觉到过什么疼痛,但是修炼一事对于她来说,宁多毋少。

况且这修心法,还是茹常震掌门多年来的私藏的心得,定然不是凡物。

师冰落将这本修心法翻开来看了一遍,见其中的修炼之法,的确绝妙,便对其心生爱惜,从头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不愧是茹常震掌门的私藏,师冰落将这本修心法,认真仔细地研究了一遍下来后,感触与收获皆良多。

不过这也得等到自己的心脏,完全恢复如昔了,她才能开始修炼。师冰落看着修心法,心痒极了,却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将修心法丢开了手。

既然不能修炼,那么师冰落此时便已无事可做了。

但她扫了一眼光溜溜的招摇剑,想起来自己之前打算制造的招摇剑剑鞘,还停留在制作工具的阶段。

而那些还没做完的工具,应该还在那片松林里。

之前那张设计图,因这场事故,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师冰落只好再研了墨,回忆着那张设计图,重新画了一幅。不过在重画的时候,师冰落还加了一些改动。

画完墨干后,师冰落便还是将它折叠塞进了怀里,然后带着竹笛和招摇剑,准备再回到那片松林。

*

降落在那片松林前,师冰落望着眼前茂密的松林,看它经过人类的生死,却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变化。这里的青松依旧挺拔,阳光依旧明朗,枝上的松鼠依旧为采摘松果而忙碌着。

偶有几只鸟儿,伴随着人类脚步地踏入,迅速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松林深处。这片松林太平静了,平静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师冰落找到了她那天遗落在这里的斧子和做了一半的工具,它们还在原地,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模样,仅是表面被堆积了一层松叶。

将工具从松叶里面一一捡出来后,师冰落本打算拎起斧子继续砍树,但她手指刚触碰到斧柄,却又放下了手。

她继续朝着松林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后,又走出了松林,来到了松林外的断崖上。

这就是那晚,她被“陈芳蓉”扔下去的那个断崖。

师冰落走到了断崖边上,停住了,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悬崖。

那天夜里,虽圆月明澄,但却不及白天能让她欣赏到这意料之外的美景来。

没想到这处差点让她丧命的断崖,其景却是山峦如海,树怒似涛,一座座苍翠峦耸在云海苍茫之上,诗情画意极了。

不过,师冰落站在这断崖边上眺望着,却没有被增加心胸开阔之感,反而感觉心情复杂且沉重。

她低头向那万丈悬崖去看,悬崖下,有一处是她曾掉入的冷湖。但山岚如云,遮蔽住了她的视线,她什么也没看见。

身后传来脚步声,师冰落警惕地紧握着招摇剑回头,看到那人是傅月陌后,遂松了下来,退后几步后,先向傅月陌问候:“师兄。”

傅月陌长身鹤立,身上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衣袍上,仅用一根同色腰带随意地束出身型。且他一直都未戴发冠,长发如瀑散落在玄衣上,只稍微用一条发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了脑后。

“师妹为何会到这里来?”傅月陌走上前,与师冰落并肩站着,看了一眼远处的景色后问道。

师冰落回道:“招摇剑的剑鞘我还没有完成,之前在这儿做了一半工具,却被打断了。”

说着,师冰落便开始往回走,虽说非她意愿,但仅是工具,她就已做了这么久的时间。遂她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要加快速度做完工具。

傅月陌跟在师冰落身后:“制作工具?”

亲手制造自己佩剑的剑鞘,是江湖上的传统,但他没想到,师冰落连工具都是自己亲手制造的。

不过他环顾四周,此处除了青松外,再无其它树种了。

“那为何选择松木?”傅月陌疑问道。

青松虽然密度高,硬度耐磨性好,但却不是制作工具的最佳选择。

师冰落回道:“因为工具的制造并不是重点,比起讲究,我更希望能尽快将它完成。”

闻言,傅月陌点头:“确实。”

不一会儿,师冰落便回到了她制作工具的那个地点,她拎起了那把斧子,斧子上的松叶“扑簌簌”地掉落在地。

却不料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傅月陌手里突然多了把斧子,观察其架势,仿佛是要和自己一起砍树。

“师兄?”师冰落疑问。

傅月陌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师妹不是希望能够尽快完成工具的制作吗?我想,两个人一起,完成得会更快。”

可是这是师冰落自己的事,她怎么可以麻烦傅月陌。

但,师冰落发现自己,竟然有了私心。

之前家人都在的时候,师冰落其实没什么玩伴,因为父亲母亲不允许她和妹妹离开府里,也不允许其他人家的同龄小伙伴和她们做朋友。但那个时候,它和妹妹互相为伴,而且家人都在身边,所以她并没有因此而有多难受。

后来她来到了冷龙山庄,因为血统的关系,除了掌门外,没有人愿意接近她,更别提与她相处成为朋友了。五年来一直被恶意排挤着,师冰落也渐渐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个性,和任何事情都自己解决的习惯。

不过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即使师冰落的那颗心早已冷习惯了,但它至今依旧在热烈地跳动着,依旧希冀着有个人可以来温暖它一下。

而且傅月陌是她的同门师兄,她与他本身就有一层比较亲近的关系,所以她起了与傅月陌成为朋友的一颗心,应该并不能算过分吧。

“多谢师兄。”师冰落终究是没有拒绝。

傅月陌一双清亮的狐眼,深深地看了师冰落一会儿。

傅月陌没有凡人的那些复杂的人种观念,所以在他眼里,师冰落算是好看的,甚至可以准确地说,在傅月陌十几万年的见识中,师冰落的容貌,完全可以排列到中等偏上的位置。

她的五官由于血统关系,结合了孟鹤国人柔美和轩云国人立体的优点,所以既有分明的棱角,又有温婉的弧线,而这种猛烈的矛盾感,却正好阴差阳错地造就出了师冰落本人独特的惊艳感来。

脸虽然还没有傅月陌的手掌大,但她脸上的一双眼睛比寻常之人的要大了许多,且黑白分明的,让人不由得感受到她的净与纯。

唯独让她的容貌丧失掉许多美感的,便是她那面色的苍白,和那双眼睛里的时常无神。

傅月陌是见过那双眸子有神时的样子的,就在昨夜皎皎月光下,它们既灵动又明亮。

他的这位师妹,才十五岁,却已经经历过了家破人亡与生死一线。

虽然她幸运地拥有海之神女后裔的血统,且被冷绯认同,还被冷绯给予强大的力量,但她毕竟以凡人的身份活了这十五年。

就在刚才,师冰落虽不动声色,但傅月陌还是看出了从她单薄的背影里透出来的孤单忧伤。

傅月陌心觉,作为师兄,他有这个义务照顾自己的师妹。

在傅月陌的帮助下,制作剑鞘的工具,很快便完成了。

接下来,师冰落便要用到这些工具,正式开始制作剑鞘了。

“剑鞘的材质以黑檀木、柚木、花梨木、红豆杉为佳。”傅月陌娓娓道来,“不过黑檀木、柚木和花梨木,都生在在温度较高的南方,只有红豆杉,常生于三百丈以上的高山上部,这样的话,冷龙峰附近大约能够寻到。”

师冰落也道:“我知道有些弟子,会在进山庄采购的人手里买现成的红豆杉木材,然后制造他们佩剑的剑鞘,想来冷龙峰上,定有一片红豆杉林的。”

能直接用银子买红豆杉木材的弟子,都是有一定家庭基础的,而师冰落之所以从工具处便开始亲手制作,就是因为她没有银子。

“嗯,那咱们一起开始找吧。”傅月陌赞同师冰落的想法,并提议道。

师冰落点头:“好。”

不过,她对如何将这一地的工具一同带过去而感到苦恼。

傅月陌见状,变化出了一个香囊一样的口袋递给了她。

“这是乾坤袋,里面的空间很大,师妹可以在这里放很多东西。”

师冰落接过乾坤袋,见它模样小小的,便试着放进去了一个工具,却发现它果然很神奇,比它长了一小节指头的工具整个的都进了去,且它还是那个小小扁扁的模样。

所以他俩便把所有的工具都装进了乾坤袋,连同守书老人借给师冰落的那把斧子。

*

师冰落直接御剑飞行到半空中,在冷龙峰满山头地找着红豆杉的踪影。而傅月陌根本却不需要借助武器,直接飞到了半空中,帮助师冰落一起寻找。

果然,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冷龙峰上的一片红豆杉林。

他们在红豆杉林中寻了一棵大小合适的,便劈出来一块长约三尺,宽约一尺的木材来。而那棵红豆杉剩余的部分,便被师冰落装进了乾坤袋。

“师妹有没有想好,做一个什么模样的剑鞘了吗?”傅月陌捧着那块劈好了的红豆杉木材,问道。

师冰落正将乾坤袋里的工具拿出来,闻言,便将自己画的剑鞘设计图给傅月陌看。

傅月陌接过那幅设计图,仔细看完图纹与注释后,评价道:“如波如鳞,构思很是新颖独到。”

后又问道:“可否询问师妹的灵感是从哪里来的?”

师冰落回道:“从藏书楼的《大千剑谱》中得到的灵感。”

而这本《大千剑谱》的作者,正是她眼前之人。

“哦?”傅月陌挑起了一边眉,回忆起自己在撰写《大千剑谱》时所写的内容后,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那我们便开始吧。”

傅月陌愿意协助自己一起制造招摇剑的剑鞘,师冰落感觉很放心。毕竟她见过这位仙人画的招摇剑,比自己比着真剑画得都要好看。

制造剑鞘的过程,看似枯燥无味,但师冰落专注起来,却感觉十分有趣。

不过师冰落图纸画得新颖独特,且她此方面的功夫有限,捉摸不透此类新颖的制造剑鞘的技巧。幸好此时她身旁有傅月陌在一旁指引,不然恐怕她连第一刀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虽然有人在一旁协助的速度,比师冰落原先预算的一人制造剑鞘的快的多得多,但日薄西山时,剑鞘也才制了一半。

以师冰落往常的性子,定是要日夜不分地将这剑鞘给赶出来。但傅月陌见天色将晚,便要求师冰落将其先放一放,等明日再做。

正一鼓作气的师冰落不喜欢那样的模式,便没有答应。

见此,傅月陌劝道:“师妹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若是再积累上寝食不定的劳累,伤势很难不会附加。”

听见傅月陌语气里对自己的关心,师冰落渐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回去吧。”傅月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将这剑鞘也带回去,明日咱们就不用再往这里跑一趟了。”

明日?明日傅月陌也陪她?

“多谢师兄。”师冰落道。

傅月陌却笑道:“师妹不必跟我这么客气。全派上下,只有师妹和我同在茹常震掌门名下,照顾师妹,是我义不容辞的。而且,师兄我总是一个人,正好师妹也总是一个人,咱俩做个伴,就都不孤单了。”

傅月陌笑得明朗,师冰落却知道,他每句话都是在照顾她。

“师兄说得对。”那她只好都听他的了。

*

两人回到冷龙山庄时,山庄里的晚饭已经开了。他们进入饭堂,发现里面人满为患。

“师妹打算吃点什么?”傅月陌很熟练地走到了饭堂里,放置餐具的位置,问道。

这里人太多,也太吵闹了,于是师冰落思考了片刻道:“我打算要一碗米饭,再要一小碟子素菜,在我住处守书老人送的鸡汤我还没喝完,所以我打算带回去吃。”

闻言傅月陌觉得师冰落的主意不错,点了点头,拿起了餐具旁的食盒:“那我也同师妹一样吧。”

师冰落闻言却微惊,因为傅月陌可是正统的神仙,而传说中的神仙不都是饮露水而生的吗?

“师兄,你——你也吃饭吗?”

听到师冰落的问题,傅月陌也很吃惊,他了悟后反笑着问道:“难道师妹一直以为神仙就不可以食用人间的五谷杂粮了吗?”

然后他又道:“虽然我们确实不用像凡人一样吃饭,但与凡人待久了后,这对我来说便如同一个仪式,偶尔遵循一下,也蛮有意思的。”

还能这样吗?师冰落觉得眼前这个神仙的脑回路很特别。

将他们所需要的食物都放进食盒里后,两人便往饭堂外面走去。

一个食盒足够装下两个人的食物,而同傅月陌走在一起,根本轮不到师冰落来提食盒。

“师妹可否将守书老人的鸡汤分我一碗?”傅月陌一脸很馋鸡汤的模样。

师冰落“嗯”了一声道:“鸡汤还有很多。”分多少碗都行。

闻言,傅月陌非常开心地笑了,又说道:“说真的,我还从未尝过守书老人炖的鸡汤,好喝吗,师妹?”

最后的提问中,他还不停地凝视着师冰落,果真是十分馋鸡汤了。

“好喝。”师冰落肯定道。

“真的吗?”没喝过的傅月陌很是期待,拉上师冰落加快了步伐,“那我们便走快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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