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干什么？！”
裴天朗看着脸色苍白的她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没松。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像顾浅那样看到自己会浑身戒备的缩在自以为能自保的角落里的，是那只小猫，顾浅去给它喂食的时候，它也是这样的表现。
“我在做我的纪念品，是不是吵到你了？是它声音太大了么？”裴天朗说着用手捂住了小猫咪的头，可怜的小猫咪口鼻都被捂住叫不出声来。
顾浅似乎又见到躺在地上的慕欣柔的状态了，甚至更愤怒，慕欣柔尚且算是罪不至此，可这只小猫是真的无辜啊！
“纪念品？”顾浅觉得自己身处严寒，由躯壳到心脏都变得冰冷。
“今天你叫救护车的动静太大了，我家里人一定会发现的，所以我马上就要走了，但是仔细想想又有点舍不得，所以想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那只猫发出最后一声哀嚎，抽搐了一下之后，便躺在那一动不动，裴天朗见状松开手，露出满意的微笑，只要在清洗一下就能带回去了，回去之后再做成标本吧。
顾浅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朝裴天朗怒吼了一声，“你这个魔鬼！”
“魔鬼？你终于发现了么？”裴天朗仔细看自己的手有没有沾上血迹，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整个人的气质邪魅可怖。
“下午我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的，只不过有些隐瞒而已。我父亲，他虐带我的目的是为了把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强迫我看他杀动物做标本，大了一点之后，捏着我的手逼我杀了一只仓鼠，如果杀小动物也会被判刑的话，我大概已经被枪毙无数次了。
今天我看到这只猫，我真的很喜欢它，也真的很想不通你们这些自称善良的人，你们无法给它一个家，没法永远为它遮风挡雨，为什么要帮助它一次，给它生的希望，然后让它在这个泥泞的世上，挣扎求存？”
当时的顾浅只觉得这人实在是莫名其妙，难道要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见死不救么？难道要每个人都成为像他这样的恶魔吗？
可是五年之后的顾浅再听就突然明白了，他这几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内心世界扭曲成什么模样。
他很喜欢妈妈，追求自由，想要尽心尽力护着他的妈妈，可是他也很矛盾，如果全心全意的依附于那个折磨他的男人，或许，他不会有这些痛苦。
而妈妈以生命为代价将他从深渊中唤醒，却将他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他的妈妈确实给了他生的希望，可是也让他永远失去了家，不得不被仇恨驱使着，为那个最爱自己的人报仇。
可是那时候的顾浅心里只剩下了愤怒和害怕，尤其是裴天朗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她的时候。
现实和梦境奇异的重合，她就如同梦境中一样，无法言语，无法动弹，手脚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你知道么，其实我最想带走的纪念品是你，只不过我这次回去九死一生，很难保证你的安全，所以我才找了一个好控制的，况且父亲看到我在外面也没有忘记完成他布置的功课，应该会很开心，不至于罚我那次离家出走。”
“现在呢？你还觉得它死的可惜么？它可是替你死的啊！它不死，今天躺在这的可就是你了。”裴天朗的声音阴森森的透着无奈。
顾浅听着这话，顿时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颓然倒地，自己到底救了个什么东西啊？
裴天朗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莫名很享受这种被人惧怕的感觉。
他自己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妈妈，自己绝对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甚至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他一直活得很矛盾，永远记得妈妈用命换来的清醒，但是有时又很享受被人畏惧，拿捏别人于鼓掌之中的快感。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救你的。”顾浅喃喃低语，噙着满眼泪水，抬头看向裴天朗。
裴天朗变得很模糊，很模糊，她多么希望这仍然是一场梦，自己被吓到惊醒后打开房门会发现那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小孩，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裴天朗慢慢地蹲下，笨拙但轻柔的拭去顾浅脸上的泪水，“你不用害怕，在我有能力自保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所以你可以暂时和你的男朋友享受安宁的生活。”
顾浅听着他说的话几乎要昏厥过去，有些神志不清的对他说，“求求你，别缠着我。”
裴天朗轻柔地拨开她挡住脸的发丝，“你不会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摆脱掉我吧。”
顾浅战战兢兢地过了好几年，一度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就连裴天朗自己也没想到，处理好所有事，可以毫无顾忌的回来接近顾浅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了。
顾浅终于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裴天朗直起身子，看着地上的顾浅，并没有什么要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的想法，他甚至觉得，顾浅不如那只仓鼠，无论怎么样，那只仓鼠可没有吓晕过去。
他坐回到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猫，和不远处的顾浅，到底是该在这等着呢，还是该出去晃荡一下然后主动回去呢？
算了还是主动回去吧，虽然主动回去并不能消磨父亲太多的怒火。
回去之后该怎么办呢？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放过自己，又该怎么样才能联系到外祖父。
裴天朗随手将沙发上的被子丢在了顾浅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小猫带走，至于对这个屋子，倒是没有一点留恋。
等到顾浅醒过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被子和桌上的鲜血，屋子里不剩任何裴天朗来过的痕迹。
可是顾浅觉得，他依旧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随时准备继续缠着自己。
她踉踉跄跄地跑到房间拿手机拨出了那个赌气了好些天没有联系的电话。
听到顾西年声音的那一刹那，这一天储藏的眼泪被毫无顾忌地释放了出来，“顾西年！你在哪？你能不能快来，我好害怕……求求你了快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