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抛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张余慢慢跟着引路人，走到陈家所在的位置。
陈氏。
在这本县，也算是一个大族，所以他们的住宅，不是一般情况下的一个大宅子，而是一片大宅子。
主脉大房，是理所当然的陈氏代表。
引路者为张余带路，也就是停在主脉的陈家大房的门前。
张余站在门前，对着引路的商户说道：“去叫门，不必递什么帖子，报我的名号，叫陈氏的人出来迎我。”
张余这些年随着张角走南闯北，四处传道做事，也算是个有见识的。
只是大致看了一下陈氏大本营的宅邸宽度和主家大房的大门，他就知道了一件事——陈氏不是世家。
他们连寒门都够不上！
汉代对于门第的考究是上到祖宗十八代的。
没有一定的门第，你们家的大门都不能修太好。
哪怕有钱，家里没有个位置高的祖宗，你都不能修！
张余看过州牧的府邸、看过刘氏的王的宫邸。
他对于这些东西，很熟悉。
所以一眼，张余就知道，这个所谓陈氏，其实就是个发家不超过三代、并且影响力走不出这百里县城的小土鳖。
对付这种家族……
“去！”张余没有表情。
那商户可是为难死了。
没有拜帖就贸然上门也就算了，还要让人家出来迎接？
这是不折不扣的打脸啊！他倒不担心小贤良师出什么事情，关键是他自己！
辜元很担心。
他只是一名平凡的小商人而已。
他比不了陈氏，更比不了小贤良师。
所以今次帮助小贤良师去叫门，小贤良师不会有任何事。
而他，不出意外的话，在小贤良师离开之后，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毕竟是上门打脸。
这个时代，里子可远远没有面子重要！
辜元咬了咬牙，想起了两年多之前那一桶苦涩而难喝的药汤。
他不再看张余，而是抱了必死的心，径直冲着陈氏的大门去了。
救命之恩，当以命报之！
张余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像平时一样静立。
他静静站着，看着辜元与陈氏的门子交谈，然后辜元被打。
大门重重的关闭。
张余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辜元被打了一顿，趴在门前的石阶上，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很快，陈氏有人开了偏门出来迎接。
尽管不是很相信，可是陈氏还是派了人来迎接。
原因只有一个——陈氏很弱！
他们弱到了甚至不敢触怒太平道的小贤良师。
——哪怕只是可能性，他们都不敢让这种可能性存在。
于是出来的是陈氏现任族长的大儿子。
陈敬陈子安。
陌生的名字对吧？
这就是个无名小卒。
“敢问可是小贤良师当面？”陈子安一脚将挡了路的辜元踢开，放慢脚步，来到了张余面前，弯着腰揖礼。
张余看了他一眼。
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这个年纪，不可能是什么族长。
张余没有回话。
“您……”陈子安还是想说点什么。
张余皱了皱眉头，抬起腿一脚踢在他身上：“滚远点，没听到我的话是怎么？叫你们陈氏的族长滚出来！”
陈子安惊了一下，随即愤怒起来。
他捏紧了拳头，又慢慢的松开：“果真是小贤良师当面，请小贤良师……”
话未说话，张余便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打懵了在场的所有人。
张余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子安，眼神依旧平静而冷漠。
“滚回去，教你们陈氏的族长滚出来。”
“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张余问道。
好一会儿，陈子安被掴肿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懂。”
“那就快去办。”张余轻声说道：“不要慢，慢就死。”
“……是。”
张余说罢，不再关注面前忍辱负重的青年。
凭张余的阅历，他很清楚，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终逆袭什么的，其实就是个笑话。
忍辱负重的人多了，世界上又有几个勾践？
真正的枭雄从来都不是忍辱负重忍出来的，真枭雄都是让别人去忍辱负重。
而忍辱负重的，一般是被枭雄欺负的那一类人。
一如此时的陈子安。
陈子安握紧了拳头，回去了。
张余闭上了双眼。
不过片刻，陈氏的正门洞开。
一个中年人一马当先地疾走出来。
“不知道小贤良师大驾光临，劳动玉趾，还请恕罪！”中年男人很是热情，上来就要对张余行礼。
黄天道，也就是太平道的礼仪区别于一般的儒家礼仪，也与五斗米教的礼仪不同。
张余从前摇动作可以看得出，面前的中年人对于黄天道的礼仪，是有了解的。
他没有理会中年人，反而从自己手臂上解下了一条黄色丝带。
“你来。”张余对着那不知道名姓的商户说道：“你不错。”
辜元半趴在石阶，惊喜看着张余。
没赌错！
果然小贤良师只是在考验我！
辜元惊喜得想要马上跳起来。
但是他此时站起来都费劲，更别说跳了。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慢慢走向张余，而后跪伏。
五体投地。
张余拿了黄色的丝带，慢慢将其在辜元的脑袋上缠了两圈，而后以结仪手法扎起来。
“你以后就代我看护这方圆三百里的信众吧。”
“黄天曰审，神明曰视。”
“谢小贤良师！”辜元几乎就要兴奋致死。
他拜了拜张余，然后一窜身站得笔直。
张余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移向中年人。
“小贤良师恕罪！”中年男人看到张余审视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跪坐在地上。
“起来。”张余问道：“你就是陈氏的族长？”
“是的，我就是……”
“我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一是想向你要一片林子。”
“小贤良师想要的，凡我所有，无所不予！”陈玄立刻表明态度。
张余瞥了他一眼：“自作聪明！”
“小贤良师恕罪！”张玄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张余慢条斯理说道：“这一片林子，别个可以过去，但是你不行。”
“听懂了吗？”张余和和气气地问道。
他语气温和，眼神亲善。
“是……听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