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月
新年的第一天早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漫山遍野的梨花,从山上蔓延到整个城市,白茫茫的淹没了这座小城,我们走在城市的道路上,道路两边全是盛开梨花的梨树,我们就这么向前走着,说说笑笑,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感觉我在和他们走着,又觉得自己是一个旁观者,恍惚中我看见前面的路口,老班牵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在花瓣飞舞的街道上蹦蹦跳跳,一个女人从后面追了上去,很模糊的一个身影,完全看不清是谁,我加快脚步想要走上去看清楚他们,阿空在背后叫我,我不想理他,他一直在叫,唐莘莘,唐莘莘,我转头想要骂他,却看见他牵着刚刚老班牵的小孩子站在我的后面,两个人一起高兴地朝我挥手,他对着我说,快点,我们要去找他们。我脑袋模糊地想着,噢——是要去找他们。我一边想一边朝着阿空走过去,不知哪里一直播放着小虎队的《爱》,然后我就醒了,我翻个身,想要继续进入梦中,去看那些想要看清的事情,学校的广播突然响起,我突然下一张开眼睛,因为广播现在播放的就是我刚刚在梦里听见的小虎队的《爱》,我转头看着睡在我旁边的阿珠,想要向她表达点什么,她也睁着眼睛盯着我,我们就这样互相盯着对方,我跟着广播对阿珠唱,想带你一起看大海说声我爱你,给你最亮的星星说声我想你......她一脸平静地揉了揉眼角,翻身用背对着我,完全不被旁边的事物所打扰。
阿体从宿舍门外风风火火的走进来,我转过头瞅了她一眼,问她,今天冷吗?大清早的你就去哪里了?其他人都去教室了吗?
阿体坐在我对面的床上没好气地说,什么大清早,都十点了,张可她们在一楼洗衣服。
我对着阿体唱到,向天空大声的呼唤说声我爱你........,阿体唰一下站起来,一把把我的被子扯去蒙住我的头,我拉下被子看着她狂笑不止。她看着我问,昨晚你们在宿舍背后放烟花是不是被抓了?
我惊讶地问,你看见了?
阿体斜我一眼说,我看见有个白痴拿着烟花站着一动不动。
我一脸受伤地看着阿体说,你一点都不可爱。
阿体把手抬起来,大拇指和食指张开放到下巴处,一脸酷酷地说,我是走可爱路线的人吗?我对着她笑着把手放到眼睛旁边比了一个v说,我是。
她对着我做呕吐状,阿珠从我的后背推了我一下愤慨地说,下去,你太恶心了。
歌曲切换成《一直很安静》一听这首歌,我就莫名地想起我们的老班,我很八卦地对阿体说,昨晚我遇见老班和林老师,他们肯定在一起了,不然怎么可能一起过新年;我突然想起我做的梦,惊叫一声说,啊————我刚刚还梦见老班了,牵着个小孩子,有个女人和他们在一起,但是我没看清,我正要冲上去看清,阿空在背后叫我,有病。说到后面,我很不高兴地骂阿空。
阿体看着我疑惑地问,昨晚你们被抓没通知老班。
我大手一挥说,那不重要。
阿体眯着眼睛看着我提高声音说,不重要?你们回来都快十二点了,你让人家怎么过新年。
阿珠没好气地说我,你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我翻身转头看着她,对她深情地唱到,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啊————
阿珠一脚踹在我的大腿上,我的歌声戛然而止。我说,行行行,我明天让肖峰给你唱。正说着,李晓兿,对就是李晓兿,我第一次见她写在课本上的名字时,还以为是她故意把艺字写成繁体的兿,我就说,咦——不错,我也要把我的莘写成繁体,翻了一遍字典才发现莘的繁体就是莘,她看着翻字典的我无奈地说,我也是被迫接受的好吗?小学时写名字写到崩溃。从那以后我经常叫她繁体,后面就演变成阿繁体,我说阿珠,阿体,阿繁体你们可以组一个组合叫《当》,这首歌一开始不就是多少个啊吗?跟你们很搭。说完我哈哈大笑,她们全部愣着我,一脸僵掉,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叹口气,什么都没说,阿体拍拍阿珠的肩膀说,你们还是带她去检查一下吧!脑子有病。我看着她笑着说,我们不是一个病房的吗,你住在我的上床呀!她们相互看看,摇摇头,各自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我趴在阿珠的肩上笑得不能自己,阿珠只是无奈地叹气。
她从我对面的上床探出头来说,我有一次在街上看见老班跟一位女士生气,不是林老师。阿体被吓得大叫一声,嗖一下就扑到我的床上来;扭头看着她说,你吓死我了,突然冒出来。我非常嫌弃地看着她说,你也太夸张了吧!
她埋汰阿体说,大白天的,我佩服你了。她对着我们冷哼一声,从我的床上起来重新坐到黄榕的床上。
我饶有兴趣的从床上爬起来坐直身子,看着李晓兿说,那女的是谁?是不是我姐?
她想了想说,不认识。然后又想了一会儿说,跟你长得不像,不是。
我抬头盯着她,思索了一会儿说,当然不像我,跟阿珠有一点点像吗?我突然猛拍大腿说,阿空,他们笑起来很像。
她继续很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说,我怎么可能看得那么仔细,况且我的注意力主要放在老班气急败坏的样子上,不过比阿珠漂亮。
阿珠冷冷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阿繁体,过分了。
李晓藝狡辩,这是基于你也漂亮的基础上说的。
阿珠随即开心地问,真的吗?然后我们都没有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笑倒一片。
黄榕从外面没精没神的走进来的时候,阿珠把我的被子全部卷了过去,我抓着一只角在和她进行激烈的争夺,我看着黄榕不明所以的问,你干嘛?这么早就来学校了?
她坐在我对面的床上,靠在阿体身上喘了一口气,然后指着我们说,我穿越大半个城市过来祝你们新年快乐。
我这时才注意到她手里提了一大袋小笼包,我两眼放光地跳下床,伸手去拿过她手里的小笼包,笑着说,你最好。说着就把它们放到我床头处的桌子上,抓起一个放到嘴里,推了推阿体说,快出去叫张可她们,她们在一楼洗衣服。
黄榕靠在阿体身上,一脸悲壮地说,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叫了,她们马上就上来。
我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看她,仿佛一个正在战场是厮杀的战士,表情异常的决绝;想要把她看穿看透,原谅我实在无法看穿,我递了一个小笼包给李晓藝问,大新年的,你怎么这个表情?
她坐直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额头前一把把她的长发撩到后脑勺,眼珠向上翻,吹了一下飘在额头的碎发说,我昨晚和郭子俊打了一架。那气势颇有野蛮女友的韵味,我含着小笼包惊讶得合不拢嘴,阿珠拿着小笼包的手停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榕,李晓藝坐在上床发出长长的感叹,哇——————————
阿体抬手挽着黄榕说,出息了,敢和第一名打架,怎么打的?
黄榕抬起手比了一个摔东西的动作说,我一书摔在他的脸上。
我把刚刚的小笼包吞下去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说,你牛,你还真和他打架呀!他又怎么你了?
黄榕一脸漠然地说,他没怎么我,我早看他不顺眼了。顿了一会儿她又说,哎呀,新年新气象,不要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我坐在我的床上一脸坚定地说,对,我们要好好学习,我以后要像张可她们一样,刻苦专研,头悬梁锥刺股的好好学习。阿珠在旁边附和,我也是。
阿体摸着下巴一脸看穿所有的表情看着我们说,你们三个,要做到了才算。一盆冷水泼过来,浇灭我火热的学习心,我哀伤地瞪着阿体,她对着我耸耸肩,端着碗要出去打饭了,广播又在放《我不是黄榕》,我看着黄榕说,你现在会武功了。
新年第一次晚自习,我和阿珠还没到五点,就去了教室,因为我们才说过要好好学习的,又因为中午我们趴在宿舍外面的走廊上,看着匆匆忙忙的同学,我们俩同时叹了一口气,说从今天开始要下定决心,好好学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考不好回去,大过年的,没有脸收压岁钱。我们去小卖部买了新的笔和本子,带着它们气势昂然的回到教室,仿佛新的笔和本子就能带领我们走上刻苦学习的漫漫长路,我们坐在座位上翻着书,一边做作业,一边聊天。校园的广播又开始尽职尽责的响了起来,全是粤语歌。
我问阿珠,你觉得放广播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阿珠埋头看着书,女生。
我说,理由?
阿珠说,因为女生的世界你不懂。
我反问,我也是女生。
阿珠继续写作业没有抬起头说,你是唐僧。
我说,我是唐僧,你还不陪我去取经。
阿珠抬起头来问我,你知道东汉西汉的前后顺序吗?
我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想到广播都切歌了,我两眼一亮说,啊——你们家的主题曲,天龙八部。刚说完,就看到肖峰和阿空勾肩搭背地走进教室。
肖峰突然一把推开阿空,对着阿珠的方向伸长手,深情款款叫了一声,阿珠——。尾音拖很长。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随即转头看了一眼阿珠,她低着头像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写作业。
肖峰继续深情地说,我们一起去牧马、放羊、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出暖花开。
阿珠停下写作业的手,紧紧地握着笔,我很清晰地听见她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然后抬起头语气严厉地斥责肖峰,你可不可以安静点,人家其他同学在看书。
肖峰嬉皮笑脸地对着阿珠比了一个OK的手势,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好欠揍,我抓起桌子上的书就要朝他扔过去,他转身就跑出了教室;广播里的歌切换成beyong的《海阔天空》时,我正在写政治作业,政治书上清晰的写着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很认真的看呀看呀!看了半天,我也没透过现象看到什么本质,《海阔天空》的音乐想起时,我刚好觉得我已经弄懂它,我赶紧转身看,后面没人,回过身,很激动地跺脚,郭子俊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我大声的喊到,阿空——
郭子俊怔了一下,教室里的同学都盯着我,我很激动的又大声叫阿空的名字,阿空——
阿空从教室外探头进来,面无表情地问,干嘛?
我兴奋地指着教室外面说,海阔天空,海阔天空,beyong的。
阿空淡淡地说,我有听见。
我很不解地质问,你怎么那么淡定呀?你不是喜欢吗,搞得我好奇怪的样子。
阿珠说,你本来就很奇怪好吗?一惊一乍的。
黄榕走进教室到我面前坐下问我,刚刚我在楼下就听到你撕心裂肺的声音,你在干嘛?
我惊讶地赶紧捂住嘴,小声地问,你在几楼听见的?
黄榕想了想说,大概是三楼。
我再次惊讶地捂住嘴说,那么夸张,三楼都听到!都怪阿空,害我仪态尽失。
元旦收假,一大早,全校就开大会,教导主任站在台上讲完,校长接着讲,我站在下面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只求他们快点讲完,这瑟瑟的寒风中,他们的废话怎么那么多,我还要去吃早点呢!正想着,校长开始说去年最后一晚上的事,有些班的有些同学,竟然在学校里玩烟火,还好保卫发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翻个白眼,心想,开始被鞭尸。校长强调完安全,副校长接着强调,某某班的班主任,下去要好好批评教育你们班的同学,下次再犯,要拉上台来示众,警告记大过等等等等;其他班的班主任,也要去班里再次强调安全问题,阿体站在我后面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说的就是你,唐莘莘。我叹了一口气说,唉——夸张是他们的好朋友,随时带在身边;宿舍背后一根草都没有,大冬天的就要着火了。
放学后生活委员站在讲台上监督我们打扫教室,十分的认真,我们班的生活委员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不怎么说话,就会笑,你跟他讲话就腼腆的笑着,半天才回你一句,每天放学都要认真负责地监督打扫教室的同学把教室好好的打扫干净,经常在讲台旁边的垃圾桶旁边,把没丢在垃圾桶的垃圾捡放到垃圾桶里,他这么守着我们,想偷点懒都偷不成,我对他说,生活,你放心,我们会把教室打扫干净的,你快去吃饭吧。他不为所动,我一边扫地,一边念,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心急,不要悲伤,忧郁的日子即将远去,快乐的日子即将到来。生活站在讲台上怔怔地盯着我说,唐莘莘,你看看你扫的地。校园的广播此时响起陈慧琳的《花花宇宙》,我拿着扫把站在教室的后面边跳边唱,噢耶耶——阿珠站在我的前面回头跟我附和道,噢噢——噢耶噢噢噢,将平凡成为迎风的帆,将摇篮成为蓝天的蓝......阿空一个纸团丢过来砸在我的头上,生活站在讲台上对我喊,唐莘莘——
我笑趴在桌子上,弯腰下去捡阿空丢过来的纸团,向着他砸过去说,你们快去拿拖把来拖地,都是被你们害的。
阿空出去洗拖把回到到教室的时候,广播切换成了《光辉岁月》,他拿着拖把站在讲台上,跟着节奏挥动着一只手,肖峰抱着扫把当作吉他站在他的旁边,一起跟着广播唱,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生活站在旁边黑着脸,终于看不下去从阿空手里夺过拖把开始拖地,我看着他笑着说,生活,不要心急,不要悲伤,等一下我请你吃炒饭。生活边拖边气愤地说,等你们扫,要扫到明天天亮。漫长的教室打扫终于结束了,我把扫把丢在讲台旁的垃圾桶边说,我讨厌扫教室,一个星期好漫长。生活把我丢的扫把捡了放整齐,看着我说,倒垃圾。我转头看着正要出门的阿空说,阿空,倒垃圾。阿空转头看着我,我不耐烦地说,快点。他一伸手拖着肖峰回来端走了垃圾桶,结果垃圾桶就被他们忘在倒垃圾的地方,晚上上晚自习生活问他们,他俩才想起忘在垃圾坑旁的垃圾桶,一下课就冲出教室,去找垃圾桶,我看着生活说,原来垃圾桶也是要守护的,不然肯定早丢八百回了。生活给了我一个你以为呢的眼神,一脸淡然。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加油。然后很有力的把拳头举到头的位置,鼓励他。他没理我,转身朝他的座位走去。果然是生活,他不需要你的指点,他只需要你打扫好教室卫生,记得把垃圾桶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