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葳蕤本能地伸手,却不是护住头面要害,而是护在腹部:她就是死,也希望腹中这孩子能死得安详一点——
她没有用,她没能得到夫君的爱。她保不住它,她不能像别的母亲一样等着它慢慢长大。是她不好……都是她不好,谢葳蕤闭上眼睛,她在心里对孩子说对不起,说“别怕,阿娘陪着你”。
但是良久,剧痛并没有传来,而是“咔擦”一声,刀子斩断了食案,然后是陆竟轩的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
谢葳蕤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他说要把她卖到洛阳最肮脏的地方去——但是她现在怀了孕,难道他还要——
谢葳蕤脸色一白,说道:“摄政王,我能不能与你谈一桩交易?”
“你?”陆竟轩冷笑,“你还有脸和我谈交易?”
“不管摄政王心里怎么想,”谢葳蕤冷静下来,她已经不想死了,就算为了腹中的这块肉她也不能死。她的孩子。她和陆竟轩的孩子——那也许是她过去三年里唯一的收获。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收获,虽然他不肯承认,即便他不肯承认,那也是甜蜜的,甜蜜的辛酸,“我还是希望摄政王看在过去三年的份上,给我这个机会。”
陆竟轩把刀放在桌上:“你说。”
“我知道摄政王恨我,”谢葳蕤目中凄然,她付出这么多,换回来的不过是他的憎恨,“我也知道摄政王心里爱的是朱皇后,偏偏被我占据了王妃的位置,有情人不能成眷属……那都是我的错。”
那都是她的错,她就不该遇见他,不该爱上他,不该为了他不顾一切。
“但是摄政王要知道,我,谢葳蕤,出身将门,南征北战,虽然摄政王将我软禁在这里,我也并不是没有一博之力。”
谢葳蕤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上,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小的匕首来,放在桌子上,慢慢推到陆竟轩的面前。
她知道陆竟轩肯定已经不记得这把匕首了,他怎么会记得——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这些天摄政王与我缠绵于枕席,如果我要杀摄政王……恐怕并不是没有机会。”
她只是不舍得,不是不能。
他熟睡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能一遍一遍抚摩他的眉目,幻想如果他爱她——
如果他像爱朱令皖那么爱她——
那么他就不会问出这句话了吧,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他是觉得她会爱上别的男人吗?不,不会了,她全部的心,全部的力气,全部的年华,都耗在了他的身上,再没有一份半点留下来。
她不会再爱了。
“你威胁我?”陆竟轩长眉一扬:她为了她的奸夫威胁他?
“当然不是。”谢葳蕤说,“摄政王之前不肯与我和离,之后又找来宛如姑娘,无非都是顾忌我谢家,怕失去我谢家的势力。我就只是想和摄政王说,其实不必准备这么多,如果我自愿消失,让谢家人以为我死了,事情也就过去了,摄政王大可以把朱皇后改头换面,娶进家门——”
“然后让你和你的奸夫带着你们的孽种逍遥法外,双宿双飞?”陆竟轩“哈”地笑出声来,“谢葳蕤,你想得可真美!”
“我不知道摄政王打算怎么处置我,”谢葳蕤淡淡地说,“不过我知道如果摄政王想杀我,刚才就已经杀了。我想,摄政王恨我的,不过是因为这个,不过是因为我们不该相遇的那场遇见,是我不该占有摄政王这三年,但是我也知道摄政王心胸宽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摄政王和朱皇后还有大把美好的未来,不值得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谢葳蕤这句话没有说完,眼前的人忽然放大,是陆竟轩凑近来,一字一顿地说:“凭什么!”
“凭什么你想得到我,就可以拆散我和令皖?凭什么你想做我的妻子,我就不能娶别人?凭什么你想和别的男人逍遥自在,就能和别的男人逍遥自在?谢葳蕤你扪心自问,你凭什么?”
“我——”谢葳蕤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辩解,辩解说她没有拆散过他和朱令皖?他不会信的;辩解说她虽然和他成了亲,却从来没有被他当成过妻子对待?太伤心;还是辩解说没有过别的男人?
算了。
陆竟轩将桌子上的刀还回刀鞘,淡淡地说:“别想了,谢葳蕤,来人——”
“你、你要做什么?”
“给王妃一碗汤。”陆竟轩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你想死,不过谢葳蕤你给我记着,就算是死,你也休想和你那奸夫双宿双飞!”
很快就有婢仆进来,按住她的手脚。
“放开、放开我——”
“陆竟轩、陆竟轩你不能这样!——”哭喊变成尖叫,尖叫声也渐渐沙哑。
无论谢葳蕤怎么挣扎,她断了的肩骨不能支撑她半分力气。
“你会后悔的,陆竟轩,你会后悔的!”谢葳蕤死死盯住陆竟轩,她爱过的男人,她倾心爱过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陆竟轩,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