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葳蕤在惊惶不安中辗转整晚,天亮了要出门梳洗,门才推开,就看见杵在门口的陆竟轩,他像是在这里等了整晚,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听到门开的声音立刻就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然后笑了:“葳蕤。”
谢葳蕤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眼。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里只有你和天生,段景行没有跟过来,他是还在洛阳吧。”陆竟轩轻描淡写地说。
“王爷有何见教?”
“我想过了,我不能放手。”陆竟轩说。
谢葳蕤皱眉:“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我想明白了,死在五年前那场火里的是宛如,”素日一夜未眠,陆竟轩的眼睛还是亮得出奇,亮得让谢葳蕤不敢直视,“然后你哥哥及时赶到,趁我昏迷,怂恿令皖把遗体一把火烧了,就是怕我日后察觉出端倪,对不对?”
谢葳蕤沉默了片刻,说道:“不怪哥哥,是我的意思。”
那便是认了。
“你知道吗,”陆竟轩说,“那把灰,宛如的遗体烧成的灰,在隋玉阁里陪了我五年!”
谢葳蕤愕然,继而失笑:“那不是很好吗,当初……当初王爷不就想过用宛如姑娘取代我,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是需要我一声恭喜吗?”
陆竟轩抚额:这才是谢葳蕤——从前那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女子不是谢葳蕤,这个才是。她笑得这样娇俏,话说得这样刻薄,却让他心里不胜欢喜,他说道:“有件事你好像忘记了。”
“什么?”
“我们没有和离。”陆竟轩说,“你是我的妻子,从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会是。”
谢葳蕤摇头道:“王爷是不是忘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和离,还有一种断绝关系的方式,叫义绝?王爷大概有所不知,五年前,大火之后,段郎就已经上书,请求陛下裁断我与王爷义绝,那之后,生死无关。”
陆竟轩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他不知道这件事。他当时在巨大的震惊和悲哀中,朝政丢给了谢应许,应该就是在那段时间里让他钻了空子,虽然皇帝就是个傀儡,但是那不妨碍盖过玉玺的圣旨生效。
“但是我不会放手。”他说。
“何必呢?”谢葳蕤笑了:“王爷如今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已经是段郎的妻子,和段郎同床共枕一千多个日夜,我为他生了孩子,我这样一个女人,王爷还要来做什么?”
她用平平淡淡的口气说这一段话,每一个字落音,都仿佛在陆竟轩的心口钉下一颗钉子,又狠又痛:她和别的男人,她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但是她还是谢葳蕤啊,他朝思暮想了五年的那个女人。
陆竟轩固执地说:“我不会放手!”
“我不明白王爷想怎么样,”谢葳蕤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我想该说的话,五年前我已经和王爷说清楚了,王爷和朱姑娘才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当初是我的错,我付出了代价,我放手,我退出了,已经五年过去了,王爷。”
“当初是我不好……”
“那不重要,已经五年过去了,我已经接受了别的男人,有了孩子,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摄政王妃谢葳蕤了,她已经死了,王爷。”
“不你还活着……”
“现在活着的这个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段夫人,不是摄政王妃。”谢葳蕤说着,又往里看一眼,“天生快要醒了,王爷请回吧,我至今仍然相信,王爷会和朱姑娘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谢葳蕤说完这句话,用尽全部的力气把门一关,关到一半,被陆竟轩死死攥住,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不,我不放手——谢葳蕤,你是我的妻子,除非我死了,不然,我绝对不、会、放、手!”
陆竟轩说完这句话,轻轻帮她把门合上,然后在门外说:“我一会儿过来找你,你不想天生被惊动的话,最好先安顿好他。”
谢葳蕤靠在门板上,呆了很久,终于没忍住骂出口:“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