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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罗家女?

夕日欲颓,晚霞灿烂。

一衣衫单薄的少女驻足宝鸢当铺前,只微仰脸瞧一眼招牌,便抬脚踏进去。

宝鸢当铺正是罗家罗定兴,当今典部侍郎的私产。

“掌柜,当东西。”

掌柜钱福支着脑袋睡得正酣,猝然被脆生生的冷音搅得一激灵,不悦地打量着台前这个看起来有几分潦倒的少女。

那少女身形窈窕,面若白瓷,眼似新月,鼻梁秀而挺,唇色薄而淡。脸上不着粉黛,发间不饰朱钗,只一身半旧的素白单衣,看起来冷冷清清。

“当什么?”掌柜的挑起半边眼帘,也没正经看她,这个时候才来当铺的一般没什么好东西。

少女利落地解开系在颈上的红绳,拉出一块枣大的红玉递过去。

钱福伸出胖手漫不经心地接过。

血玉?

钱福心里一喜,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出来当东西的大多是走投无路的,这姑娘看起来又年纪小,应该可以轻易把价压低。

他借夕阳的余光看得仔细,在手上捻过几回,兀然瞪大眼珠,目光在少女和玉坠上来回转动。

“这是你的?”钱福问得急促,连唇上的两戳胡子都吓得抖了一下。

见少女自若的点头,钱福一张圆脸陡然严峻起来。

这玉质地通透,纹路细致,打造手法独特。仔细辨认,便能发现那纹络分明是朵兰花。这不正是自己当年替家主嫡女寻来的满岁宴贺礼?

可在十年前家主夫人带四岁大的小姐回云城省亲,途经漠山,惨遭劫匪毒手。夫人身亡,小姐失踪,家主带人几番寻觅无踪。众人皆以为那个四岁的女娃定然难逃一死。

看着眼前这个少女,钱福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当年的小姐罗兰并没有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眼前人!他的心砰砰直跳。

“钱多!”钱福唤出里间一个小哥,与他耳语几句,便见那小哥面色一冽,急匆匆跑出门去。

当铺不小,看起来有些年头,光线照不到里面,让周围看起来有昏昏暗暗的。

钱福从里间走到外头,拉出一张木椅,让少女坐下喝茶。茶是好茶,但茶杯却是青铜色的铁器,二者相结合,看起来倒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真是糟蹋,少女在心中暗暗摇头。

掌柜的一开口不是议论交易的价钱,却是询问起来历,“不知姑娘这玉从何而来?”

少女看起来很认真解释,但心思却像风一样不知道飘忽到了哪里,声音淡淡的,“自小就带着,想来是祖传的。”

“既是祖传又为何要当?”

“我家在青城周家村,前段日子母亲病重,临终前让我到京都来投靠亲戚,却不曾想半路上被人偷光钱物,勉强到得京都,却找不到那亲戚。如此食住无落,才不得已动了这念头。”

“你母亲,”钱福沉吟道,“可是亲生母亲?”

少女就像琴弦,拨一下应一回,声音清润悠长,“并非,据说是父母亲去云城经商时捡到我的,那时我伤得很重,他们便带我回周家村养伤。我年纪小,又受了惊吓,醒来之后就说不清家住何方,他们便让我留了下来,收作女儿。”

接下来,钱福又明里暗里打探了许多,一席话下来,少女应答自如,竟然全无破绽。

待掌柜的终于无话可问,少女缓缓收回目光,低下头,用茶盖拨开浮叶,浅绿的茶水倒映出她的眼眸,里面分明掩藏着一抹笑意。

一盏茶尽,钱多终把掌柜吩咐的人带到。来人身量高大,华服玉带,轩昂玉宇,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老爷。

“钱福。”那富贵老爷喊着掌柜,眼睛却望着那盈盈少女。

钱福见了他毕恭毕敬的凑上前去,把刚刚打探到的一番话原封不动地转达。

那富贵老爷正是罗定兴。他此时心里极不平静,原以为已逝的女儿如今又有了消息,心中自是七分喜悦。但也不免三分怀疑,这些年前来认亲的人并不少,结果不是弄错就是骗子。

虽然她手中有那块玉,但罗定兴也不能完全相信,因为她看起来既不像自己,也不像柳氏。

那少女坐时静如昙花,美而雅,气质出尘如谪仙,不禁让人赞叹,好一个玉骨冰肌的清艳佳人。

“不瞒姑娘,你手中的那块血玉正是我家失踪小姐的贴身之物。若不是你从别处得来,”钱福顿了一顿,“或许你正是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少女难以置信地喃喃,眼睫毛扑闪扑闪。

“姑娘左肩可是有一块月牙形的红色印迹?”开口的是面色难辨的罗定兴。

少女?然一愣,但很快摇头,“不,你们认错人了,我是有一块印迹,但是不是在左肩而是在右肩,是红色的,但不是月牙形而是梅花状。”

得到否定的答案,罗定兴却兀然瞪大眼睛,难掩激动,“当真?我的女儿正是右肩有朵梅花形印迹!”说罢眼眶竟不禁湿润起来。

“啊……”少女嘴巴微张,无措地望着他,原来那最后一问竟是个陷阱。

“是真的,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的女儿,兰兰。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父亲啊!”一时间,罗定兴心中愧疚与喜悦交织,再说不出话来。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父亲,她怔住了,过了好半晌,才恢复反应,淡淡地望着他,眼瞳似一泓深泉,认真道,“我如何信你?怎知你不是匡骗我?”

此话一出不光罗定兴愣住,钱福也呆了一呆,哪有这富贵亲找上门还往外推的?常人何不是感激涕零,哪有这般理智。

回过神,罗定兴越发满意,贫而不艾贵而不躁,这般品格不正是罗家风骨。于是笑道,“你失踪时四岁,虽记不得许多,但你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怎该有些印象,爹爹这就带你回家。这样你便不会怀疑了。”

这边罗定兴带女儿刚入府,那边海棠苑便收到了消息。

“什么!老爷又带女人进府了?”说话的女人脸色煞白,正是罗定兴的续弦夫人林氏。府里那堆小妖精已经磨得她精疲力竭,那斯竟还不知足!

从门外赶过来报信的春雨道,“正是,况奴婢估摸那女子不过同三小姐一般大,模样甚是清丽。”

三小姐正是林氏唯一的女儿,罗月。

“欺人太甚!”林氏用力抓着手帕,指节发白。

花园里,游走的两人相谈正欢。少女似乎唤起些熟悉感,遥指着远处一座阁楼道,“那座楼我好熟悉,我小时候好像在那住过。”

罗定兴很开心,“不错,那是摘星楼,你从出生起就住在那里。和你母亲。”说罢,旧人的记忆涌起,男人的面色沉郁了几分。

“可我总觉那楼空荡荡少了什么。”少女皱着眉头思索,忽而又大悟道,“是铃铛!少了铃铛!”

少女落英染颊,唇边笑靥,明亮更胜春色。

“原来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总说要把阁楼四面墙都挂满铃铛,等风来,便能让满京城都听到它们唱歌。”罗定兴少年不复,却依旧俊朗,唇含笑意,眼里满是宠溺。

两人继续往前走,踩上一座玉石搭建而成的短桥,桥下是潺潺的流水,飘着零星的浮叶,尽头不远,是一处不大的池塘,看起来颇有几分意境。

罗定兴抚着雕栏止住脚步,感慨地望着齐肩高的少女道,“以前这里是养有锦鱼的,五颜六色十分好看,你就喜欢在这里玩,把剩下的糕点用来喂鱼,那时候你才三岁,人比栏杆缝还小,还差点掉到水里去。你娘怕得脸都白了,再不肯让你再来……”

不远的池塘上,一颗柳树垂着千条万缕似的碧涛,树阴底下,柳眉楚腰,风资卓婉的三姨娘宋氏正遇上同样来纳凉的五姨娘安氏,安氏着一身宽大的碧绿纱裙,纤手抚着肚子,看起来已有五、六个月身孕。

满京皆知,罗家仅有兄弟二人,大哥罗定野位居右相,风采卓然,家风甚谨。却有个不成器的弟弟,身居闲职,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能逗蛐唱曲,也能一掷千金为红颜,一年之内连抬两门小妾。

但安氏却不以为然,罗定兴并不似外面传遥的那样不堪,反而是难得的赤诚之人。若非他出手相助,自已怕已沦落青楼。罗定兴赎了她却放她自由,还帮忙料理父亲后事。成为他的妾室是自已心甘情愿的,安氏很满足,因为自已现在还有了他的孩子,这是唯一能报答他的。

两位佳人相视一笑,“老爷可真是个多情郎。”只是这笑中滋味只有自已才知道了。

眼见一袭墨影出现在视野,宋氏乐道,“好戏开始了。”

那墨影正是风韵犹存的林夫人。林青青杀气腾腾,身后跟着胆战心惊的春雨,春风等一众人。

罗定兴只觉身后凉凉,转过头,心咯噔一跳。面不改色道,“夫人来得正好,这是兰兰,你们之前还没见过,今后她就要和我们住在一起,还要你多照顾照顾。”

林青青愤怒夹着不可思议,罗定兴这时候竟然还敢让她帮忙照顾!不怕自已弄死她!

林青青冷笑,“老爷底线真是一次比一次低啊,看这模样还没有月儿大吧?!”

“胡说什么,兰兰比月儿还大一岁,月儿还得管兰兰叫姐姐。”

林青青心中怒气翻滚,“呵,月儿管她叫姐姐,那岂不是得管你叫爹!”

罗定兴瞪一眼她,“不管我叫爹管谁叫爹!兰兰是我的女儿!”

“你竟然还养外室!连女儿都那么大了!”林青青脚下一软,指着他的手都不住发抖,春风春雨忙上前扶住她。

罗定兴虽然做过不少荒唐事,但对林青青还是体贴尊重的,这下听到她不分青红皂白,在女儿面前说出这种话,不禁脸色一黑。

吵起来了?莫不要打起来?

宋氏安氏见情况不对,也顾不得看戏了,赶忙走上去。至少在对外敌上,她们还得站在同一站线。

“说什么胡话,什么外室不外室!兰兰是我失踪十年的女儿,罗兰!我的嫡生女儿!”罗定兴实在是个好脾气的人,极少冲人发火,是以面对发火的罗定兴,一干下人不免噤若寒蝉。

但闻言,林青青却呆了,宋氏安氏也兀然止住脚步。什么?!失踪的二小姐?

这个信息比罗定兴在外有外室还让人震惊。

良久嘴角始终挂着一抺浅笑的少女打破沉寂,“爹爹的花园好生热闹。”

罗定兴郝然不语。林青青,宋氏安氏面色各异。

天色已晚,尽管心中波涛涌动,林青青还是好好收拾出一间客房。十年了无音讯的罗二小姐竟然还活着?并且与老爷相认了?这一切太过巧合,让人不禁疑虑叠生。

派来服侍的丫鬟熄灭最后一盏烛灯掩上门。床上的少女殷璃却没有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计划好的,包括每一个细节。当玉的当铺,当玉的时机,编造的对答,传话的春雨。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而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功假冒罗二小姐的身份。这只是第一步。殷璃风尘而至,只为索命,安殷家一百三十六口亡魂。

殷璃……应离……

是宿命吗?不,她不认!

从现在起殷璃不再是殷璃,只是罗兰。直到……血仇得报!

晨光熹微,传来几声敲门声。林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春雨捧着几身衣衫唤醒罗兰。

“二小姐,夫人命我来服侍姑娘梳洗,然后领姑娘去仁正堂见右相和几位小姐少爷。”

“进来。”音润如雨。

春雨推开门,一寝白衣的罗兰正立在半开的窗前面无表情。晨风夹着冷意,吹得她三干鸦丝拂乱,好似随时就要羽化而去。

“主子仔细,莫要着冷。”春雨轻语,神情却不复在林夫人身边天真纯朴的模样,没人吋便唤罗兰主子的。

罗兰转头看她。春雨这步棋是在许多年前已经安好的,如今要动了。

“这是夫人备好的几身裙衫,主子挑一身。虽然老爷对您的身份深信不疑,但夫人还很怀疑。右相心眼多,不容易糊弄,几个姨太太也不会轻易相信。主子怕是还得好好应付。”

罗兰挑了一袭白裙,道,“无碍,他们就算不信也找不到证据。”

妆扮好,春雨引罗兰穿过长廊,拐过后花园,便见一座冬山苑。

春雨细细解释道,“除了住在海棠苑的夫人,老爷还有五房姨太太。大姨太太周氏住在品香苑,生有大姑娘和大公子,心机深沉。这冬山苑是宋氏二姨太所居,生有二公子,今年七岁,最受老爷宠爱。三姨太杜氏膝下无子,一心向佛,长年居在古寺,鲜少见人。四姨太安氏,小姐昨日是见过的,正怀着身孕,住在安乐苑,是个好相与的。五姨太沫连,”春雨顿了一下,面色复杂,“她是个很奇怪的人,从来不和老爷亲近,但老爷看起来很听她的话,她很少在府上,现在算算,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她了,行踪神秘。”

神秘?这个词成功引起了罗兰的好奇心,一个世家的姨娘,竟然可以来去随心,这倒有点意思。

春雨,“老太爷没有纳妾,与老夫人相继病逝后,罗家就只剩下右相和老爷,分居两院。他们兄弟关系很好,右相住在西院,没有纳妾,有一子一女,听说小时候与小姐关系不错,或许对小姐还有些印象。仁正堂便在西院,这就快到了。”

进了西院,春雨便禁了声。西院活动的下人并不多,手下认真地干着活,眼睛却偷偷打量着那一袭月白裙的陌生少女。

进了仁正堂,便见里面丫头主子不下二十人。把人带到,春雨便退了出去。

罗定野坐在正中,左手坐着一端正少妇。想必那就是右相夫人了。少妇身侧立着一身着天湖蓝衫的少女,容貌看起来甚是英丽。罗定兴笑意难敛,欣然分明。罗兰一看到他身后那些色彩斑斓的莺莺燕燕眉心就不由一跳。

而五姨娘果然没有出现。

除了罗定兴林氏,宋氏安氏,在座的人皆是第一次见到罗兰。惧是一惊。这少女的容貌实在太盛了些。

但见堂中那人肤如凝脂,指若削葱,一袭青丝,如晕开的水墨。亭亭玉立,似出水芙蓉。浅浅含笑,却淡漠而无情,清清润润,恍若仙人,不带一分少女的娇俏。

罗定兴站在罗兰身前,笑着一一介绍。几个姨娘艰难地挤出笑容,看起来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在场的小辈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姑娘罗云和外派处理政务的右相之子罗释,就都到齐了。

右相之女罗雪,林夫人之女罗月,周姨娘之子罗现,宋姨娘之子罗非。

罗月一袭焰红长裙,身姿挺拨,唇不点朱而艳,眼不媚而含光。气势明丽而嚣张,颇肖母风。

不同于罗月眼中的好奇,罗雪却是质疑,“二妹妹,似乎和印象中不一样,完全两个人似的。”

“是啊,十年末见,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罗兰笑道,“我对堂姐还依稀有点印象,堂姐小时候总是喜欢喂我吃糖糕,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没,没错。”罗雪面色难掩诧异。

片刻,林青青咳了咳,开口道,“昨天是我误会,让兰兰见笑了,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受苦了。我和你爹爹都会好好补偿你的。真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平安从云城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想必很费一番周折吧?”话里话外皆是试探。

罗兰点头,“我并不知云城离京城竟这样远,半道上还被偷了钱物,好在有位好心的车夫顺路载我一程。”

“兰姐是个有好运的人,这不,十年也能平平安安回到罗家。”周姨娘笑着安慰,“瞧着如今出落得这般水灵,这通身的气质竟不比雪姐月姐差!生得跟谪仙似的,倒跟你生母和父亲没有半分相似。”

周氏这番话表面夸赞,实际上可谓诛心,女儿竟跟父母半分不像,细究起来任谁不会怀疑。

各姨娘都没出声,看热闹似的等着罗兰回答,却没想到这一枪罗兰竟没有接,而是神色伤感地喃喃,“我不记得娘的样子了……”

在众人看来,她四岁丧母,颠沛流离,如今提起自是痛处。

罗定兴见罗兰面色不虞,忙岔开话题。“兰兰刚回来,有什么不便就和爹爹说,今天你母、母亲已经把摘星楼收拾好了,晚上就能住进去。踏踏实实地,只管安心,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这个母亲自然指的是林青青。

“是啊。”安氏笑着,第一个上来执罗兰的手。

品香苑内,周氏面色阴沉,猛一摔桌上的茶具,“你不是说罗兰那丫头已经解决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仔细这话别被旁人听了去。”周氏的陪嫁奶娘忙小心地关上门。

奶娘道,“当年是奴婢叫自家侄子亲自动的手,准没错。”那奶娘的侄子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结交的尽是些三教九流的恶徒。

“你是说现在这个是冒充的?”周氏的眼睛眯成一线。

奶娘点头,“八九不离十,只不过是手段高明了些,把老爷哄得团团转。”

“那怎么办,就算知道是假的,我们又能怎么办?”周氏目光阴翳。

“小姐可还记得邓嬷嬷?当年的事她可也出有一份力呢。”

“罗兰的奶嬷嬷?她不是出事后就辞别回乡了吗。”

“正是,这次要揭穿二姑娘的身份还得她帮忙,小姐尽管放心。”奶娘干瘦的脸上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出了仁正堂,罗月便往海棠苑走,身后猛然窜出一黑影,吓了好大一跳。

罗月看清那泼皮张手就拍过去,“罗现!你想死啊!”

罗现边躲边嚷,“罗什么现!叫大哥!”

罗现躲在丫鬟白乐白喜身后,罗月一时打不着,气急便指着两个丫鬟骂,“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帮着外人欺负你主子是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罗现见白乐白喜两个丫头替罪得委屈,忙赔罪道,“是我的错,何苦跟两个丫头过不去。”

罗月哼一声,转身离开。罗现赶忙追上前去。

“别走啊!我真是有正事找你探讨!”

“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叫母亲看见非得剥了你的皮!”罗月止住脚步,瞪他一眼。

“你觉得我的新妹,”罗现讪然松开手,“也就是你的新姐真的是咱爹的女儿吗?”

“什么新的旧的,我又没见过她,我怎么知道。”罗月不满道。“你小时候不是见过她吗?这话该我问你吧!”

“见是见过,都十年了,鬼才认得出。”罗现嘟囔。

“不管是不是,反正我不大喜欢她。”

“为什么?她长得这么好看,反正京城里的公子都喜欢她那样的。难道”罗现顿住,“你是妒忌了?”

罗月白眼一翻,“我这么闭月羞花还用妒忌她?”

罗现,“呵呵,您这自信挺盲目啊。”

“你懂什么,反正我不喜欢她,你不觉得她虽然面上一直笑着,但眼神特别冷吗?让人心里发毛,你最好离她远点,危险!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罗月恶狠狠道。

“冷吗?我觉得挺温暖的呀。”罗现傻然。

无可救药,罗月摇头离开,不再理他。

摘星阁,楼高八米。自罗兰失踪后便被罗定山封了起来。现今重新打理还是花了好大一番工夫。

林青青满意地打量四周,对罗兰微笑道,“粗使的丫鬟我已经替你挑好了,贴身的两个丫鬟还是你自个挑吧,等会便让赵嬷嬷带过来。”

“是,谢谢母亲。”罗兰嘴角依旧噙着浅笑,一句母亲喊得极其自然。

林青青却觉得浑身不对劲。待林青青离开后,赵嬷嬷便带着八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立成一排。罗兰只随便看了两眼便选定了。

赵嬷嬷对着指定的两个丫鬟正色道,“从今以后,二姑娘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一定要尽心侍奉,不得生出二心,明白吗?”

“是。”两人齐齐应道。

“好了,现在请二姑娘为两个丫头取名字吧。”赵嬷嬷退到一旁,等着录名。

罗兰点点头,对着鹅脸杏眼的丫头道,“你叫胡婴”,又对另一挽着两个双花髻的丫头道,“你就叫禾君吧。”

“谢小姐赐名。”胡婴,禾君跪下谢礼。

罗兰看见胡婴头上的蝴蝶发簪颤了一颤。春雨说,那是她提前安排好的人。

暮时,禾君转去厨房拿糕点,胡婴正服侍少女解髻沐浴。退下衣衫,胡婴看见少女那如雪的肌肤下竟满是伤痕,一条一条,一块一块,那肌肤越是白泽,那伤痕就越是触目惊心,哪怕再长的岁月也无法消磨。

起初比析二十八号说阁主是个十五岁少女时胡婴还不敢相信,现在却是明白几分。比析阁共有几百人,驻扎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包括皇宫,比析二十八号是春雨的代号,而胡婴的代号是比析三百三十六号。

罗兰躺在浴桶里微仰着脸,腾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精致的五官。

“三百三十六。”罗兰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在。”胡婴应道。

“我们的战争就要开始了,你是我贴身的刀刃,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否则就会害了我。”

“明白吗?”

胡婴呼吸一滞,“明白。”

“但如今你还不够锋利。”

胡婴抿嘴不语,额上却沁出细汗。

“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去比析阁加训,七号会帮助你,白天我准你休息。”

“是。”胡婴心中轻呼一口气,比起加训,她更怕主子换了自己。况且,七号……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罗兰一顿,“顺便叫七号把名单给我。”罗兰长年不在京城,是以,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没有见过罗兰的真面目。很多东西现在得重新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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