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月,罗兰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但胡婴却还处在昏迷中,被罗兰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才留着一息气。
马车咕噜咕噜往前翻,罗月一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就是富丽堂皇,却冷冰压人的皇宫了。
今天她们是应太皇后的邀请来赴宴的。
车上罗月、罗兰、罗雪三人坐了一处。
罗月放下帘子,凑到她二人面前,压低声音得意道,“听说这次皇太后的宫宴是为了给平王选妻。”
罗雪嗔怪地教训她,“别瞎说,让嬷嬷知道非打你手心,这是什么地方,要讲规矩,祸从口出!”
罗雪吐吐舌头,往罗兰身后缩,“我也就在二位姐姐面前说说,别处可不敢。”
罗雪点点她的眉心,无奈的摇摇头。
刚停了马车,却恰巧与苏府的碰见,身穿碧青柠色宫裙的苏轻朗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一见罗兰先是一错愕,随即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
罗兰心里一堵,也假模假样地笑一下。
罗月最是天真,拉着罗兰罗雪二人过去打招呼,“现在京城三大美人可都齐聚在这了,倒美得很。”
苏轻琅皓眸明齿,美得清丽脱俗。
罗雪一袭雪纺蓝莲裙,意在端庄大气。
罗兰白衣胜雪,唇色凉薄,倒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样美得夺目,却别有风味。
四人各怀心事的在公公的带领下进了慈溪宫。那里此时已经候这许多世家小姐了,都是不过二八的年华。五颜六色,映的一堂风光更胜春景。
她们四人刚好坐在一处,其他少女的目光总忍不住往这边瞟。参加宫宴的姑娘们自然心里都有点谱,谁表现得好,谁就可能被太皇后看上,成为平阳王妃。
所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暗中的竞争对手,罗兰、罗雪、苏轻琅三人容貌最盛,自然招人忌惮。
在这不怀好意的眼刀招呼中,罗兰罗雪,苏轻琅这三个当事人倒镇定自若,唯有罗月一个尚算年小些,道行不够,难受得很。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场宴会的主人才由一个老宫人扶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在上位。
太皇后已经很老了,人和气地很,笑呵呵地摆手让她们坐下,这些小姑娘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坐直,就像一根根挺直的笔杆。
“看见你们这些花一样的小姑娘我就高兴,不用拘束,就把这当自己家,该吃吃该喝喝,就寻个乐头。”
小姑娘们听了忙应和,可身体却仍没放松半分,罗月紧绷着腰,装得最是辛苦,暗叫,早知道就不来了,还受这罪!
一连串的瓜果小菜甜品糕点如流水一般从侍女手中摆到眼前,琳琅满目得让人眼花缭乱。
甜甜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让人食欲大振。
罗兰看着眼前的大盘小盘,黛色的眉头蹙起,这样的摆盘可不合规矩,而长年生活在宫里的人守规矩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所以……这是故意的。
她一抬眸,就见苏轻琅和罗雪两人在置菜期间悄悄把位置转换好了,只有罗月这个没心眼的,一心只扑在美食上。
罗兰想了想,也没有动让它保持原状,倒是罗雪颇为狐疑地看着她。
饭不言,饶是再想提醒,罗雪也只能咽气。
满席十几名女子同食,竟没有发出半丝勺碗碰撞声,不禁让人叹服这大家族的教养。
罗兰心中冷笑,这简直就跟考试似的,她们拿的不是笔墨,而是汤勺,那太皇后就是考官,考赢的就能给王爷当媳妇。
席桌两旁都站着一个老宫女,把她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正当一席将尽,罗月正勺起一匙汤往口中送,一道娇娇的声音陡然从门外响起,吓得她手一抖烫得唇上愈发鲜红。
在慈溪殿还这般没规矩的人除了太皇后的心肝肝采同公主还有谁?
采同一张娇艳的脸笑靥如花,极自然地在众人目光中走到太皇后身边,撒娇道,“祖母真是不疼我了,连开席会也不叫我,哼,就自己找那么多姐妹玩,撇下我一个。”
虽是责怪,语气里却尽显女孩子的娇憨可爱,让太皇后忍俊不禁,“哎呦,谁把这泼猴放出来的,像什么样子。你瞧瞧底下这些姐姐妹妹们,哪个像你这般!”
底下的姑娘们在心里呵呵,要是她们也是这无牙唯一的公主,自然也想这样。
待侍女撤下所有的吃食,太皇后又让给各人奉一道香茶。
太皇后摸着乖顺伏在她身边采同,开口道,“你们尝尝,看看谁能尝出只是什么制的?猜对的老婆子有奖。”
一听到这,堂下的姑娘们眼噌的亮起来,什么奖倒是其次,得到太皇后的认可才是重点。
罗兰默默低下头,捧起来在唇边抿一口,心想,第二道考验来了。
过了半刻,堂下的姑娘大都皱着眉,却也有例外,比如胜券在握的罗雪、苏轻琅和不在频道的……罗月。
“可有谁品出来了?”
罗雪略一犹豫,红着脸站起来,“这茶香中带着淡淡的甜味,尝起来却有点苦涩,直到入腹才能品到甘味,所以我猜是原料有卿木、茉莉、红枣、云崖茶叶。”
太皇后面上流露出赞色,“不错不错,全都对的,你可是罗家右相之女?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其他姑娘面上一讪,她们大都只尝出了两样,心中都不确定得很。
采同笑笑,“那苏家妹妹可还有什么想法?”她与苏轻琅倒是亲近,其中大多是缘了苏息的关系。
苏轻琅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我与罗家姐姐的答案并无二致,只是我再斗胆猜只泡的水取自陈年初春的化雪。”
这下太皇后可以说得上是惊喜了,这水是最难品出来的,所以并不在她的考验范畴,倒没想到真有个妙人。
太皇后连说了好几个好才让她二人坐下,“你们二人都不觉得,庆儿,把我的赏给在她们各一分。”
罗雪,苏轻琅忙得体的道过谢,然后坐下。
罗雪一坐下,采同的目光便于她后座的罗兰对上,一刹那间,她想起了两人之前的那点不愉快。
没想到她也在这里,似乎一些日子流逝,她的气质更加出众了,不卑不亢,又恍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知道那位白衣服的姐姐有什么见解?可品出来几样?”众人皆是一愣,这奖都颁完了,公主又搞什么幺蛾子?
但采同一贯是娇惯了的,神情高傲地睨着罗兰。公主这是摆明了要下她的脸子。
说不知道是丢脸,说得和罗雪一样也有照搬的嫌疑,横竖都不讨好。
太皇后静静地坐着不出声,显然是任采同胡闹了。
罗兰暗吸一口气,吐出,站起来,“我确实有别的看法,也许原材料是生姜、乳奶、花露、薄荷草以及冬雪。”
采同眉毛一挑,讽道,“难道你没长耳朵吗?我祖母既然说雪姐姐是对的,你的就必然是错的,又何必说出来丢人现眼。”
罗兰直视她的挑衅,毫不退缩,“我坚持我的答案。”
“你!”正当采同快要发火时,太皇后这才开口,不轻不软地喝斥她一句,才让她晏了气。
“你当真确定?”太皇后眯着眼睛问她,一股天家的威严自然压下来。
“确定。”这声回答依旧没有半分动摇。
太皇后直直看着她许久,直到堂下的姑娘们都快禁不住这种窒息的感觉才拍手出声,“果然现在是不能小看你们这些小丫头了,一个赛一个的出彩,你也是对的。说起来我还不认得你是哪家姑娘?”
“罗定兴之女,罗兰。”
“庆儿赏!你这份天分难得,敢质疑跟相信自己,坚持己见的勇气更难得!”太皇后一眼便觉得罗兰气质非凡,心血来潮便故意用上位者气势去杀杀她的傲气,没想到她竟仍能面不改色,此女绝非池中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