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是无牙一年一度的秋猎。经略将军抗击北狄大获全胜,皇帝大悦。为了给经略将军接风洗尘,秋猎就搞得格外隆重。
猎场选在漠山,行程并不远,但队伍浩荡,还是足足费了一日。秋猎将持续三天,许多女眷兴致勃勃,就像出来郊游似的。
近来罗月和罗兰关系好了不少,她觉得罗兰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难以相处。
祭祀祭祖等繁复的开场仪式之后,围猎正式开始,皇帝成功打下第一匹猎物,群臣盛赞,成功恭维皇帝。
营帐是提前搭好的,以皇帝的黄账为中心,以两列的阵容拉开,罗家因为右相罗定野与左相苏家比邻,不远处有一顶黑账,按照排位算,正是平王缪休的。
秋风瑟瑟,旌旗猎猎,穿着铁甲的士兵威武雄壮。罗家的男人除了七岁的罗非就都来了。罗家二房,除了罗定兴与林青青在一个大账,罗兰、罗月、罗现各居一处小账。当日头高挂时,营地里几乎不剩男子,热血的少年更是一开始就没了影。
罗兰倒看不出很大兴致,慢悠悠地捯饬自己的地盘。罗月则早就不知道和张琳琳章天雅两个丫头疯到哪去了。
“罗姐姐?”罗兰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除了苏轻琅没人会这么叫,亲密又疏远。
“原来你还在这里,怪不得我刚刚在外围找一圈没见你。”苏轻琅仰着一张笑靥卿卿。
罗兰眉心微不可见的一蹙,“找我?”
“正是呢,你瞧,我都换好骑装,想和罗姐姐一起去骑马。”
果然,苏轻琅着一身蔷薇紫的骑装,发丝用一根紫带高高束起,看起来干净利落,多了几分英气。
罗兰浅笑,“那好,我换好衣服就去找你。”罗兰原本不打算出去,是以还是一身日常装扮。
“那说好了哦,我在东场等你。”苏轻琅眨眨眼睛,看起来很欣喜,跳着消失在账帘后。
罗兰站在原处,笑容消失,神情漠然,良久才唇角微动,“禾君,换装。”
东场一隅,耀眼明丽的苏轻琅坐在一匹红驹上,神彩飞扬。她旁边正是同样夺目的苏息,苏息白装白马,微微一笑,便颠倒众生。顾小砚看看周围少女明里暗里飞向苏息的秋波颇为无奈,不禁思考自己是否要换个地待。
苏轻琅不知道和苏息谈到什么趣事,笑得格外开怀。兀然不知道看到什么,苏息的表情一下子木住了,目光凝在由远及近的人上。
罗兰着一身白色束腰骑装,三千鸦丝用一条白带高高挽起,粉颊白面上一双幽黑的瞳孔摄人心魄,脊背挺得笔直,气质天成。胯下一匹高大的白马傲慢地高扬马头,仿佛和马上的人一样睥睨众生。
苏轻琅策马到罗兰身旁转了个圈赞叹道,“没想到罗姐姐骑马也很好看,你可算来了,我哥哥在那边,一起过去吧。”
罗兰应了一声,跟着驾马踱过去。不知不觉中全场的目光就聚在那两道耀眼夺目的白影上,让人感觉没有人能比那两个人与白色更契合,那样一尘不染,岁月静好,仿佛……天生一对,即使她们不愿意承认,但那就是事实。
苏息心跳漏了半拍,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眼中只剩下那个越来越近的少女。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也许是真的动心了,无法阻挡,无法逃避,那少女如画的眉目,含笑的唇角,欣长的身姿,都如印记般清晰地糊在脑海。
顾小砚一拍他,笑得有些恶意,声音拉回他的浮思,“京辰公子,你这赤裸裸的目光还是收敛点吧,你的仰慕者可不少,都跟狼似的盯着你呢。”
苏息一凛,又恢复从容淡定的模样,再看不出半分情绪。
顾小砚自来熟地和罗兰打招呼后,苏轻琅说这周围的视线实在太灼人,就提议进林子里去。
罗兰看见她手里的两袋箭笑了一下,明明是早有预谋,但也没拆穿就同意了。她接近自己是什么目的?
林深时见鹿,也能见老虎。为了安全,四人只是在外围打转。还没转几圈,苏轻琅和顾小砚就没了影。苏息对这两人刻意的举动感觉颇为无奈,偷眼去看罗兰,却是一派浑然不知的模样,但苏息想,聪明如斯,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小妹那点把戏,不过不点破而已。
突然草丛中有东西动了一下,马背上的罗兰迅速地搭弓拉箭,瞄准松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是罗兰射出的第一支箭,起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息还以为她不会,没想到竟是如此娴熟,不由的小惊了一下。
禾君喜滋滋跑过去查看,果然中了,是一只黑色的兔子,整个身体被横贯,一动不动,看来已经死透了。
这力道可不小,苏息莞尔,“罗二小姐箭法很不错,倒半分不输男子。”
罗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包括你吗?”
苏息有些为难的扶额,要是说包括岂不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要是说不包括岂不是承认自己不是男子。只好做个投降的动作,“此问犀利,息无言以对。”
林子茂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照射下来,已被剥削得只剩下斑驳的碎影。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吹得林间那两人青丝乱舞,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但这气氛没有气氛没有保存多久就变成了惊吓,一支箭矢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竟直向罗兰的门面而去。面对禾君的惊恐,罗兰显得相当淡定,在她眼里,这箭虽然近在咫尺,速度却不快,准头也不行,只要稍稍偏下脑袋就能躲过去。
但在某人眼里却以为她是吓傻了,在千钧一发间猛然间扑过去,于是两人砸落在地,好不惨烈。
罗兰爬起来吃痛地揉揉下巴,没好气地望着地上的人,我真是谢谢你啊!
英雄救美的某翩翩公子此时还趴在地上好不狼狈,可怜巴巴的望着罗兰道,“我站不起来,可能脚伤了。”摔的时候苏息给罗兰当了垫背。
罗兰平复怒气,正想叫胡婴给他看看,胡婴懂医术,才想起出来只带了禾君,犹豫下只好自己上手。
这时候那罪魁祸首却出来了,正是彩同公主。公主身后跟了很多人,队伍看上去甚是浩荡。
彩同公主见到受伤的苏息面色很明显的焦急,“表哥!”
但见到一旁把手放在苏息脚踝检查的罗兰时,目光转而一冷,就像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
“你是谁?”彩同居高临下,冷冷睨着她。当侍女告诉他苏息跟一个陌生女子一起进了林子时她还不信,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他身边待有除了亲人之外的女子,结果刚进林子就撞到了那旖旎的一幕。
罗兰不答反问,“你是放箭之人?”
彩同公主还未答,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就尖声喝道,“大胆!公主问你话呢!”
罗兰不为所动,她当然知道她是公主,彩同同上插的七彩玲珑簪正是鉴宝楼的拍品,独一无二,明丽异常,想不注意都难。
罗兰淡淡道,“他的脚伤到了筋骨,再不及时治疗恐怕就要废了。”
“什么!这么严重?”彩同脸色一白,她出来的时候带的都是保护自己的人,想到自己不会受伤,所以没带大夫,却没想到心上人会受伤。
罗兰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不自觉离苏息五丈远。“其实我和苏公子的妹妹相识,与苏公子不熟,看公主与苏公子感情深切,就劳烦公主处理了。臣女告退。”
不熟?苏息眉心突突,这锅甩得真彻底,果然论装模作样除了罗二小姐谁敢认第一?
彩同心切苏息伤势,忙着让人把他搬回去医治,自然没空拦她。
出了林子,禾君忍不住担忧,“苏公子真的伤得那么严重吗?他可是为了救姑娘才受的伤。”
罗兰不咸不淡道,“假的,好好躺两天就好了,不这样说,公主可没那么轻易放我们走。别人的桃花债我可不背。”
禾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