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半明,御榻上只有甄嬛一人,昨晚经历的事与剧情并无差别。
瞧着甄嬛起床,守在殿外的一队宫女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鱼贯而入,侍奉她起身。因见为首的正是芳若,遂轻声笑道:“劳烦芳若姑姑了。”
芳若虽早知甄嬛侍寝,但见她待自己依旧温和,甚是欢喜,与一众人等跪下行礼道:“小主金安。”
甄嬛心领神会,示意她起来。芳若含笑道:“皇上五更天就去早朝了,见小主睡得沉,特意吩咐了不许惊动您。”又示意槿汐一同扶她起身,道:“奴婢侍奉小主更衣。”
由着宫女梳洗罢了,甄嬛方听芳若说了从太后宫里来此的经过,遂褪下手钏赠予她,含笑道:“今日遇见姑姑,却不曾备下贺礼,只能聊表心意了。”
芳若慌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当。”
甄嬛执了她手笑道:“只是个家常的手钏,不值得什么,也是谢姑姑昔日的教导。”
芳若听罢也只得受了,起身端了一盏汤药道:“这是止痛安神的药,小主先服了吧。用完早膳即刻就要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甄嬛心知她是指点自己承宠后的规矩,心内感激。而芳若毕竟是太后身边过来的,说不准就是太后放在皇上身边的眼睛,因比她不能过于热络,让太后疑心。遂一笑点头,收拾妥当后便由槿汐扶着往景仁宫而去。
景仁宫与乾清宫不同,熟知医理的宜修素来不喜焚香,殿中只用时新瓜果熏染,别有一派清新味道。可惜就算没有欢宜香,因着头胎的虚亏,她也是不可能再有生育了。
按规矩妃嫔侍寝次日向皇后初次问安要行三跪九叩大礼,这规矩甄嬛是知道的。锦垫早已铺在凤座下,皇后端坐着受了礼。礼方毕,忙有宫女搀了她起来。
皇后温声道:“你侍奉皇上辛苦,还要你行这样的大礼。只是祖宗规矩,不能不遵。”
甄嬛相信这番话皇后估计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次,也就听听而已了,恭敬回道:“臣妾怎敢称辛苦。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诸事繁忙,方是辛苦。臣妾能日日见皇后安好,便得偿所愿了。”
皇后听来只以为她无甚心机,微喜道:“难怪皇上喜欢你,果然生了一张巧嘴。”又假意叹道:“皇上先时对惠贵人颇为中意,听说你也与她交好。以莞贵人你的才貌,这份恩宠早该有了。等到今日才……不过也好,虽是好事多磨,总算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皇后这话说得四六不像,驴唇不对马嘴,细听却分明是离间她与眉庄。甄嬛心底一寒,面上却只做懵懂,依言道:“臣妾有幸侍奉皇上,已是天恩,必定勤勉。”
皇后见她如此,又道:“如今天寒,你要侍奉圣驾,必要好好保重身子,才能上慰天颜,下承子嗣。”
甄嬛心想这是当然,估计回去就能收到温实初的消息了,面上仍不形于色道:“娘娘的话臣妾必定字字谨记在心,不敢疏忽。”
期间又与皇后来往了几回
转眼到了景仁宫外,又与剪秋暗流涌动了一番,方才告退,由槿汐扶着她的手慢慢往碎玉轩走。
甄嬛心知槿汐看得明白,轻声道:“方才也是令人心惊,看来皇后也不是看起来那般大度。”方才几番应对已让槿汐对甄嬛分外赞叹,现下听她说的话,更是心悦诚服:“小主睿智。”
甄嬛微微一哂,舒然道:“所以啊,你也要约束好了宫里的人,内务府送来的那几个若有什么败类,便报与我知道,寻个由头打发了便是。”
槿汐垂首道:“奴婢明白。奴婢定好生管教宫人,不使小主忧心。”
走到快近永巷处,老远见小允子正候在那里,见甄嬛过来忙急步上前,槿汐奇道:“这个时辰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在这里做什么?”甄嬛猜测应当是椒房之宠了。
果然,在外面游玩了会,回到碎玉轩,看到与电视剧中更为美丽的椒房,甄嬛心中无半点喜悦,只为后宫中女子悲叹,果真在后宫中君恩是最不靠谱的,君不见原本的甄嬛开头有多荣宠,待撕破莞莞类卿的面具,惟余痛苦。
只有自己才能依靠,这坚定了甄嬛心中的念头。
待黄规全下去领赏。流朱扯着她的衣角一个劲儿地说“好”,潋紫倒很是沉着,笑着啐道:“没出息的丫头,小主的好日子才开始呢。以后咱们更要谨慎小心,不可让人笑话了去。”
流朱听后吐了吐舌头,冲潋紫笑道:“我知道了。”
甄嬛只觉累得慌,便命流朱潋紫将“撒帐”的物件收了,合衣睡下。
七夜,一连七夜。
凤鸾春恩车如时停留在碎玉轩门前,载着甄嬛去往皇帝寝殿。
如是,后宫之中人尽皆知,新晋的莞贵人分外得宠,已是皇帝跟前炙手可热的人了。于是巴结趋奉更甚,连甄嬛身边的宫人也格外被人另眼相待,但有槿汐耳提面命,除却几个骄纵的,其余半分骄色也不敢露。
对待这种人,甄嬛从不心软,为首的打发,底下的则全都安排到见不得人的偏殿洒扫。碎玉轩众人遂知,想要继续靠着小主荣耀下去,就要足够听话。
第八日早,循例去给皇后请安,也巧了那日妃嫔去得整齐,虽不算迟,但被大半嫔妃眼睁睁看着进门的感觉也着实尴尬。甄嬛规规矩矩地依礼一一拜见,便按位次坐在眉庄与陵容旁边。
从眉庄与陵容的表情来看,说不吃醋是假的,但待她依旧和善热络。当下便寒暄几句,不过片刻,皇后出来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也就散了。
甄嬛主动约了眉庄与陵容一同回去。才出景仁宫,便见华妃和丽嫔走到她们面前。甄嬛三人忙屈膝请安,华妃瞥了一眼吩咐起来,又听丽嫔道:“莞贵人妹妹给皇后请安一向早得很,今日怎么却迟了,当真稀罕。”
甄嬛并不窘迫,只含笑道:“妹妹不如华妃娘娘和丽嫔姐姐勤勉,幸而皇后娘娘仁慈宽厚,不曾责怪妹妹懒怠。丽嫔姐姐又亲自来提醒妹妹,可见是垂爱妹妹了。”
丽嫔似懂非懂地被怼了回去,想发作却无从说起,只得冷冷一笑,终究不敢在华妃面前太过放肆。
眉庄也笑着助言:“莞贵人入宫不久,凡事都不太懂得。若是言语有失,还望丽嫔姐姐大度,莫要见怪。若丽嫔姐姐看重莞妹妹,肯指点一二,便是莞妹妹的造化了。”
华妃本来只作不闻,见眉庄开口方挑眉道:“惠贵人既有此心,不如替本宫抄录一卷《女论语》,也好时时提醒后宫诸人恪守女范,谨言慎行。”
眉庄顺从道:“娘娘吩咐,妹妹岂能不从。只不知娘娘什么时候要?”
“也不急,你且慢慢抄录。本宫若是要了自会命人去取。”虽说如此,想来华妃也不会给眉庄太长时间,所幸眉庄手笔还快。华妃说着又看看眉庄,似乎沉思片刻道:“惠贵人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因为皇上最近没召你的缘故。”
华妃说得极为露骨,连一向小心谨慎的陵容都露出一丝笑意,而眉庄但,仍维持着温婉仪态道:“娘娘关怀。不过是冬日里不思饮食罢了,臣妾一向如此。”
甄嬛三人又与华妃斗了会,华妃见离间不了她们,顿觉无趣。
待华妃走后,眉庄的脸上有些憔悴,想来之前她被皇上宠爱,本就有华妃打压,旁人又虎视眈眈,幸而有陵容在一旁支撑,才勉强度过,如今骤然被甄嬛分宠,又被宫中诸人嘲讽,心里难过也实属正常。
许是看出了甄嬛的犹疑,眉庄又道:“嬛儿,我信你。这宫里这么多的人,我能够相信的也只有你与陵容。如若我们都不能相互扶持,这寂寂深宫数十年光阴要怎么样撑过去?”
甄嬛真心的感动,道:“眉姐姐,安妹妹,嬛儿自认不可能独得圣宠,不过是皇上垂爱两分罢了。嬛儿只愿能与眉姐姐和安妹妹同在这后宫中一步一步走下去。不求独占鳌头,也必得无人敢欺。”
“正是如此。”眉庄柔声道,望着远方天空渐渐积聚的阴云,“你我得宠是意料中事,陵容还需我们帮衬,说起来,容儿也应晋一晋位分了,我们三人必定已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容儿也需保全自身。”
“惠姐姐,莞姐姐,陵容自知能走到如今,全靠二位姐姐的扶持,陵容必定跟随二位姐姐,不离不弃。”陵容啜泣道。
甄嬛与眉庄轻声回道:“不离不弃。”
仅仅四字,早已心意相通,甄嬛默然半晌,静静地与眉庄,陵容缓缓步行回碎玉轩。永巷绵延辽阔,她忽然觉得这条路太长了,像是一生都走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