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他们以为仁心仁术，心怀天下苍生的梅长瑾若是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只会淡然一笑，他冷情惯了，哪里会有那么多菩萨心肠？
他来此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担心她感染时疫，二是时疫对他而言也是个挑战。
他看着前方漆黑的天色渐渐走远，只留下一个孤冷凄清的背影。
破屋子里，顾晚柠三人坐着吃饭，两人像以往一样同时给她夹菜，这下她没了顾虑，也伸出筷子给两人一人夹了一筷子。
桌上没有人说话，司擎苍是本来话不多，白延之是觉得这次回来，晚柠和大哥之间的氛围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变。
而顾晚柠则是想着怎么向白延之开这个口，毕竟她之前说过要和司擎苍解除关系这样的话。
即便白延之从未当回事，依旧觉得她是他们兄弟两的媳妇，但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说明一下。
一顿饭就在这样怪异的氛围里吃完了。
顾晚柠站起来要收碗，司擎苍先一步动手，“你生病的时候，也没和延之说上话，他才回来，你陪他说说话，我去洗。”
说完，就端着碗筷离开了。
正好她有话要和延之说，就没有争抢。
“晚柠，你气色好了很多，身体恢复了吗？”白延之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润，同时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然后说了句，“手也温热了很多，看来是大好了。”
顾晚柠没有抽出来，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握着，“我好多了，梅大夫的药很有效果，身体一日比一日好。”
“那就好……”
白延之的话还没说完，顾晚柠就抿了抿嘴出声道：“延之，有些话我想要和你说。”
白延之把玩着她软嫩的手指，嘴角含笑，“嗯，你说，我听着。”
他那么温柔，顾晚柠心里却有些打鼓。
她接受是一回事，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延之，我收回以前的话，以后，你我，擎苍，我们三个好好过日子吧。”
白延之揉捏她手指的动作一顿，继而笑了，“晚柠，大哥知道你心里接受了他，一定会很高兴。”
“嗯，我就是担心你……”顾晚柠抿着唇，目光盯着他。
说实话，如果换成是她，她接受不了，可是之前她态度已经很明确，白延之却不愿独占她，司擎苍又一直不放弃。
如今，她也爱上了司擎苍，接受了这样的关系，可内心还是会担心白延之难受。
白延之一直以来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是真当晚柠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难受。
可这样的关系是他一手促成的，晚柠和大哥都是他最在意的人，到了这一步，他能做什么。
他笑了笑，“我没事，大哥很喜欢你，他一定很高兴。”
顾晚柠倾身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自己整个窝在他的怀中，“你和擎苍都是我最在意的人，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不快，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白延之能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这说明晚柠很在意自己的感受。
心底浮现一丝暖流，他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没有不快，这样你不用为难，大哥也不会再孤独，这样最好。”
两人搂在一起，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白延之才松开她，温柔地笑：“时间不早了，你和大哥先休息，我去旁边屋子睡。”
顾晚柠动了动嘴唇，她想过接受这两个男人了，但是根本没想过要怎么相处。
这会儿她才察觉到这种关系真的会让人不好处理。
白延之说完已经站起来，顾晚柠阻止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走到门边和司擎苍打了声招呼，说是累了，先去休息了。
白延之出去之后，站在门口端着水的司擎苍走了进来，甚至还给她拧好送到了她面前。
顾晚柠洗好放回去，又被司擎苍按着坐下，一个大男人就那么蹲在她面前，给她脱了鞋子洗脚。
她感觉到有些痒，忍不住笑了一声往后躲，“我自己来洗。”
“我帮你洗，以后我陪你的时间没有延之多，在有限的时间里，我想对你尽量更好一点。”
他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偷来的，以前晚柠对他有多冷漠，对他有多排斥，他一清二楚。
现在他还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何况他是武将，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那一点点时间怎么陪晚柠，他都觉得不够。
他没有大男子主义，给自己媳妇洗个脚而已，他愿意疼着，没有任何人能说什么。
顾晚柠听完，没有再乱动，心里却软成了一滩浆糊，“擎苍，我……就是觉得延之会有些难受。”
即便他在极力掩饰，可他还是从他的动作以及一些迟滞的反应看出来了。
可是现在，司擎苍在她心里也占了同样重要的位置，她割舍不掉了。
她没有去安抚白延之，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司擎苍给她洗完脚，擦拭干净，这才站起来，“我去旁边睡吧，今晚让他过来，你们好好说说？”
“不用了，今晚你们都别睡这里，你去和他挤一屋吧。”
想来想去，今晚让谁住这个屋子，另外一个应该都不太舒服。
她忽然又开始怀疑这样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好，那我就去旁边，你早点休息。”
说完，司擎苍垂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就端起水盆起身离开。
房间里恢复安静，顾晚柠却有些辗转难眠，不知道一墙之隔的那边，两兄弟是否睡了，或者在说些什么？
一墙之隔的另一屋，司擎苍和白延之都已经躺在了床上。
兄弟两一时都没有开口，过了很久，司擎苍才率先开口道：“延之，这件事是大哥不对……”
白延之愣了一下，“大哥，你在说什么？”
司擎苍叹了口气，“其实当初我担心她影响你的仕途，逼她做过选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你，我本该放下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放不下，而且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
听着大哥说完，白延之摇了摇头，“大哥，若说过错，我也有过错，当初只想着我们这样的日子需要一个女人来操持和传宗接代，于是没有和你商量买了晚柠回来，那之前我不认识晚柠，也没有替她考虑过，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个多么不同的女子，你我都是她的相公，她接受你，本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弟弟太自私了，明明之前是我出的主意，可真正看她接受了你，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不过……我能克服，我知道大哥和我一样爱着晚柠，若是我求而不得，我会更加痛苦，所以我理解你，我们的关系一早就决定了，你们不要想太多，你们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大哥总是插了一脚，以后……让晚柠先给你生个孩子。”
“大哥，没必要，一切随缘，就算是先给大哥生了孩子，我也高兴，都是我们司家的骨血。”
两兄弟这一番谈话，司擎苍的愧疚，白延之的难受似乎都缓解了许多。
第二天大早，顾晚柠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的时候，推开门就看到两兄弟坐在院子里。
天色还早，刚刚放亮而已，顾晚柠是因为失眠才这么早起来，没想到两兄弟倒是神采奕奕，不见昨日的疲惫。
“晚柠，你没休息好吗？”白延之先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抚了抚她眼底的青黑。
顾晚柠看了一样他，又看了一眼司擎苍，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敢情她担心了一晚上白担心了，这两兄弟似乎相处很和谐？
司擎苍平常脸上挂着的冷冽也消散不见，嘴角勾着一丝淡笑，“晚柠是担心我们俩兄弟打起来？”
“怎么会？你们兄弟相亲相爱，怎么可能打起来。”
她哼笑了一声，还真是白担心了，说完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两兄弟已经熬上了粥，但没有什么菜，她见昨日还剩了一把野菜，准备炒一个菜下饭。
白延之很快跟着走了进来，司擎苍也想去和晚柠说说话，但是他们院门很快被人敲开，“司统领，不好了，那些人又闹事了，穆忠将军下令要将闹事的人砍头，您快去看看吧。”
于是，司擎苍没顾上吃早饭就出了门。
而顾晚柠和白延之也没吃个清净的早饭，这一处村子也早不像最初与世隔绝无人问津。
外面闹腾腾的，明显有很多重患被转移了过来，但梅长瑾已经没在这里，他们将重病患者转移过来也没有用。
“感染加重了，还没有药，你出去一定要注意，随时要戴着面罩。”
“好，我记得，你放心。”
接下来两日，外面情况越演越烈，一些患者故意传播，让很多人都中了招，而穆忠也下了三次令，一共杀掉了近百人。
谁都知道这样下去，不需要战争，南朝自己就乱了。
瘟疫从边城蔓延，全国横行，民心不稳，整个南朝的江山岌岌可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