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不急不慢地开进两侧梧桐伫立的柏油路。
未凉透过车窗,看到湛蓝的天空上一只飞鸟流星一样划过,微蜷的梧桐叶被风吹得上翘,油绿的颜色充满无限生机。
未凉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脸,白净的脸上浮出一块红色,真实的疼痛告诉她:她回到了十年前,十九岁,成年已一载。
“算了。”
她吐出一口凉气,身子往后靠了靠,头垂下来,白皙的脸被鸭舌帽遮去了大半。
车子左拐,道路开始向下倾斜,停车场到了。
“小姐,请下车。”
未凉依言下车,理了理身后微微凌乱的长发,跟着管家从一侧的台阶拾阶而上,走过一段木制长廊,拂开水晶帘,帘角的流苏摆动,一阵馥郁的花香忽然就拨动了执掌嗅觉的神经,未凉头微抬,看到石子小路的两侧蔷薇花开得正好。
未凉挑眉,十年前的未家还是这么格调高雅。
“阿凉,坐到这里。”
苍老又不失劲道的声音传来,未凉恍惚了一下,轻轻一笑,声音不大却清晰,
“不敢。”
说罢,坐到老人左侧的沙发上,旁边是未家的主母,周蔷薇。
周蔷薇左边是未家大小姐,未酒酒。未酒酒朝着未凉笑,在她坐下的第一时间打招呼,
“妹妹好啊,我是未酒酒,你的姐姐。”
未凉背脊笔直,她转头,把帽子脱下来放在腿上,露出一抹笑,带着几分邪气,些许调侃,
“姐姐......好啊”
未酒酒心尖一颤,忽然觉得口中有些干燥,她不由腹诽,这是什么魔鬼操作,为什么有一种被撩的感觉?
未凉没再理会未酒酒,她拿了帽子起身,环顾众人,开口说,
“大家好,我是未凉,希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和你们相处愉快。”
顿了一下,未凉朝着上首的老人一笑,
“还望爷爷多多照顾。”
未家老头子愣了一下,女孩就在那里站着,一种压迫感却碾在他的背脊,下一秒,老头子露出一抹威严又不失亲和的笑,
“好。”
未凉点头,除去打过招呼的未酒酒,对着众人依次称呼,
“妈咪好。”
周蔷薇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点头应下。
“两位哥哥好。”
对面的两人反应各异,未展扶了一下自己的金边眼镜,应了一声,未骁冷哼,到底也没有出声反对。
未凉估摸着没什么事,继续占据主动权,
“妈咪,我累了。”
“小胡,带小姐去她的房间。”
未凉转身跟着佣人上楼,和前世如出一辙,她的房间在倒数第二间。
房间很大,还放了一架高级定制的琴,未凉手指搁在上面随意地按了几下,流畅的乐声让她的眸子稍稍眯起。
未家人还真是永远都不会亏待未家的女儿。
未凉的头有些疼,但睡意却不重。她把帽子扔在床上,推开窗户,桂花树的叶子探头探脑地伸过来,她拽起一片捏了捏,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女儿啊,见面怎么样?”
未凉摸了摸桂花叶,有些不耐烦,
“拜托老爹,我可是你三顾茅庐才请过来的,见个面而已,小菜一碟。”
“好好好,对了,你看到那个钢琴了没?”
”嗯。“
未锋在电话那边得意一笑,
”女儿啊我跟你讲,这架琴可是我专门飞到欧洲给你订的,好看吧,这可是大师级别的人设计的......“
未凉懒洋洋地打断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既然是给我的,我一定敝帚自珍。“
未锋听出她话里的调侃,笑了笑,
”你这话怎么让我听着咬牙切齿呢?“
未凉哼了一声,
”我觉得你应该受宠若惊才是。“
”董事长,财务部......“
未凉听到未锋那边的动静,没等他接口,又加了一句,
”行了,今天点到为止,有话改天再说。“
挂了电话,未凉松开手里的叶子,把手机上下抛了几下,扭头对门口的未酒酒说,
”姐姐,进来吧。“
这几个字未凉说得漫不经心,听在未酒酒耳朵里带着一种缱绻的意味,她不由抱紧了怀里的东西,心道未凉真是一副天赐的好嗓子。
未凉转过身散漫地靠着墙,眉眼低垂,泻出一种乖戾恣意,未酒酒看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本来就弱的气势干脆消失得一点不剩。
未酒酒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着问,
”那个,我明天大学报道,你......能不能带我去熟悉一下?“
未凉脑子好使,高中上了一年就因为在国家级物理竞赛中获得特等奖得到Q大降分名额,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前参加了高考,最终成功上了Q大计算机系,算算时间,现在她应该是大三了。
未凉舔了一下自己牙床,把手机放回兜里,
”成啊,还有别的事吗?“
未酒酒定了定神,走过去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罐糖,用漂亮精美的玻璃纸包着,很好看,应该也很好吃。
未凉没立马接过来,抬头看未酒酒,眼里荡漾着星辰大海的光,
”给我的?“
未酒酒看到那双眼睛,内心又深深地膜拜了一下造物主,怎么造出一个这么好看的人?
未凉也轻点了一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链,红色的绳子上穿着三个白瓷制的猫爪子,每一个猫爪上都绘有漂亮连贯的图案,中间还写有字,第一个猫爪上写的是未,剩下两个是酒,连起来是她的名字。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未凉说了一句,接过未酒酒的糖放在书桌上,把手链递给她。
未酒酒接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那个,谢谢。“
送了未酒酒出去,未凉的头疼又泛上来,她的脸显出一种失去血色的白,眼里的光都淡了下去。
未凉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2019年8月31日。
未凉拧开罐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糖,剥了糖纸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靠着墙,头向上仰,眼睛微阖,
”还有三年。“
半晌,房间里又响起她的轻笑,
”真是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