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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永不落幕的生命之歌

一份遗体捐赠志愿书、八十多个重返校园的佤族孩子、数万元的希望工程捐款、无数人的思念和回忆……这些都是一位83岁老人留下的珍贵遗产。这颗跳动了83载的心脏,将一股股鲜红而温热的血液注入了许多原本苍白的生命,让它们重新焕发光彩。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还是三百多位学生的班主任,更是一百多位受资助学生心中的郝奶奶——福建希望工程捐款第一人,已故电大退休教授郝鸣。

“那一年,您在秋季静静地守候,只为拾起我散落在风里的梦。”写这首诗的人叫娜好,云南佤族人。15年前,在她最困难无助的时候,郝鸣教授向她伸出了援手,将其接到身边,一待就是9年。9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让这位东南沿海的老人和一位来自西南边疆的佤族少女结下了一段难解的亲缘。

人物名片

郝鸣(1925~2007),福建广播电视大学副教授,离休干部,福建省希望工程捐赠第一人。郝鸣教授一生热爱公益事业,据不完全统计,郝鸣教授共帮助福建、云南等地约100多位困难学生圆了读书梦。更令人尊敬的是郝鸣教授在临终前立下遗嘱,无偿捐赠遗体供医学研究,她用一生诠释了人格力量和大爱之举。

娜好的梦就是上学。自幼家境贫困、父母双亡的她,在表姐和社会的资助下,勉强读完初中,再也无力继续学业,于是,坐在教室里听课这样常见的事就成了她奢侈的梦想。1997年8月,一架昆明飞往福州的班机,让娜好的梦想飞越千里得以实现。帮助她实现梦想的老人,和她并不相识,只是电视报道里的一面之缘让搞了一辈子教育的老人动了心:这么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失学,太可惜了!质朴的理由既简单又充分,平时舍不得坐飞机的郝鸣教授不假思索买了机票,接回了娜好。从此,她福州的家就成了娜好学习和生活的地方。为减免学费而积极奔走,为辅导功课而尽心尽力……不仅如此,郝鸣教授还注重培养她吃苦耐劳的品德。在福州生活期间,她常常让娜好负责小区内楼道的清洁工作,这一度让娜好不解,可郝奶奶的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你还年轻,帮大家做点好事,自己又锻炼了身体,何乐而不为呢?”

顺利就读高中、大学、参加工作考录的笔试、面试,在郝鸣教授的帮助下,成绩优异的娜好不负众望,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云南思茅市澜沧县信用社,并成为社里的骨干。“郝奶奶就是一个总为他人着想的人,如果不是郝奶奶,我也许早就是许多孩子的妈了。”回忆起和郝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娜好至今仍唏嘘不已。

除夕夜,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坐在五星级酒店里品尝美味佳肴,是佤族姑娘娜美想也不敢想的事;热爱画画却只能削竹为笔的四年级学生岩最,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能够坐在云南民族学院艺术系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处于云南最贫困乡村莫窝乡的叶萍,再也不用每个月青菜配清汤那样省下伙食费了,因为她也同样被郝奶奶接到自己福州的家中学习、生活……这些幸运的孩子只是郝鸣教授资助过的许许多多贫困孩子中的一部分。当她了解到许多佤族家庭的子女,因生活拮据无法上学,而每年只需100元,就能保证一个孩子读完两个学期时,郝鸣教授立即提笔给西盟佤族自治县县委书记赵平云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提供面临失学的孩子的名单,并将200元钱和一包衣服,连同给赵平云书记的信,通过希望工程寄到了西盟佤乡。从此,她的生活就和这些佤族孩子们息息相关了。“敬爱的奶奶:时间过得真快,一个学期已经结束,我决定在这个假期不回家了,我想在昆明利用假期的时间打工。我总会骄傲地告诉别人,在那遥远的地方,我是真的有一个比亲奶奶更亲的奶奶时刻在关心和爱护我呢!”“郝老师:见信好!我昨天已经收到您的来信。这学期课比上学期多了几科,时间比较紧。我家的情况现在不错,郝老师就不要为我的生活担心了。”那些年,与远方的孩子们通信、通电话,给他们寄钱、寄衣服,已经成为郝鸣教授退休生活的主旋律,付出和奉献让她感到这样的生活充实而有意义。

许多人不知道,早在1989年,郝鸣老师从电视上得知全国开展希望工程助学活动后,立即就向希望办汇去600元,资助我省松溪县三元小学、平和县旧城小学的两位小学生。1992年5月,福建省希望工程启动,郝鸣老师次日即到省希望办捐款,资助平潭县的四位女学生完成小学教育,是福建省希望工程的首位捐赠人。经历了抗战、解放、三年困难、改革开放的时期,从教四十余年的她,深知学习和工作机会的来之不易,因此,她更能体会一颗身处困境却渴望曙光的心。据不完全统计,到她去世的2007年,25年间,郝鸣老师共资助贫困学生一百多人。“作为一名老教师,我不愿意看到有任何一名学生因生活困难而辍学。”这平实而有力的话抛却了名利,点燃了希望,成为了她生命意义的最好诠释。

能这样无私地持续捐助失学孩子,不是每一位人民教师都能做到的,很多教师都曾经当过班主任,而像郝鸣那样,当一位年龄参差、经历不同的三百多人的班主任也是绝无仅有的。许多班主任都被学生记忆,可二十多年来被那么多学生感激和崇敬的也为数不多。福建电大中文班初办之时,三百多人同堂上课,找教室、找老师都成问题,而郝鸣教授不仅解决了这些问题,还把她的爱心一点一滴融入到班级细微烦琐的事物中,融进班上每一位学生的学习生活,渐渐地,郝鸣教授的人格力量和大爱之举也潜移默化着学生们的心。

捐资助学这样的善举光靠一个人的微薄之力是远远不够的,郝鸣教授深知这一点,她无时无刻不积极动员自己的学生们加入进来,她的言传身教让很多学生走进了希望工程的大家庭。一次同学聚会,有同学从香港回来,大家都在郝鸣教授的家里叙旧,本来大家要请这个同学吃饭,可郝鸣教授却把饭局变成了一次筹款会:“吃饭好是好,不过你们可以把请客的钱捐助出来,一个人50元,十几个人就是2000来块钱。我说你们是不是也捐一点?”大家都说好。他们捐,也为他们的爱人捐、孩子捐。就连郝鸣教授的外孙、孙女都捐了。从此之后的每一次同学聚会,募捐资金衣物、汇报过去一年的资助资金使用情况成了普通却又特殊的惯例,连学生们的自办刊物《校友通讯》也成为倡议捐资助学的平台。十几年来,郝鸣教授和她的学生们,共向西盟佤族自治县希望工程捐助款项逾7万元,衣物2000多件,书籍2000多本,帮助西盟中深乡小学、永农小学、丁各列小学、打勒小学、采石妙小学等数百名贫困生圆了读书梦。

不仅如此,她把自己的生日会也利用起来。郝鸣教授73岁生日那年,儿孙们想在酒店置办生日宴为她祝寿,可她还是那句话:我看酒店就不必去了,还是在家里弄几个菜,这样你们可以把办酒席的钱给我。当天的生日会就在家里热热闹闹地举办了,娜好她们也都参加了。第二天,郝鸣教授就把儿孙们给她的1000块钱,寄到西盟去了。其实,郝鸣教授的爱人陈方同志和他们的三个子女,自始至终都支持并和她一道参与这项事业,他们尽量节省不必要的开支,并将其悉数捐给希望工程。

随着丈夫的去世,已过耄耋之年的郝鸣教授略有些心力不支了,希望工程是一个需要爱心传承的事业,好在她的孩子和学生们已经牢牢地握住了这支接力棒,风雨无阻、坚定前行。2007年秋,郝鸣教授因多发性骨髓肿瘤住院,于同年10月逝世。治疗期间,她还不忘关照昔日学生孩子的学业问题,甚至鼓励来自农村山区照顾自己的年轻护工小代努力学习医护知识,回乡当一名乡村医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生执教的她还不辱自己的使命——教书育人,捐献遗体供医学研究,为人类战胜疾病、重获健康贡献自己的力量。正如郝鸣教授的儿子陈江所言,这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所作的一切,是否能用“博大的母性之爱”来解释呢?它是一种实实在在、与生俱来的高尚人性,它潜藏于每一个母亲的生命体内,一旦激发就会像原子裂变一样扩张和传递,超越自私、超越家庭、超越观念、超越阶级甚至超越种族。人们更愿意相信,郝鸣教授并没有离开,她又在另一个世界开始了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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