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微风吹开了满树桃花,对着路人招摇微笑。
我撑着下巴趴在窗前,看着来往忙碌的丫鬟们,又是一叹。
这都十日了,也不见街尾祁王府的臭小子。
“灵宝”我幽幽地喊了一声。
身后端了点心才跨进屋门的灵宝,张口便回了,“陌世子今日也没来。”
这与我大计很是不利,无奈又叹了一声,“灵宝,你说那小子怎的就不知窜窜门?他不是说顶顶喜欢我这姐姐的?”
灵宝双手合与腹前,轻声责备道:“小姐,那是世子,若是被人听见您喊他小…,便是无礼。”
我晃晃脑袋,兀地一拍窗跳出屋子,就往外头跑。灵宝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着我大声问,“小姐,这般着急是要去哪?”
“窜门。”
既然那小子不来晃悠,我就自己上门去。
镇国公也算是个上品的官职,住的府邸也是京城显贵地界,就是门前这条街到头都能走上两刻钟。若是平日里,我是极懒出门的,如今也算是“报仇心切”了。
祁王府半月前还空着,如今府门大开,高立的牌匾上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听说,还是皇上御笔亲书。
我啧啧嘴,心中嘟囔:也不是太好看。
祁王府门石狮后头两身着戎装的护卫持着刀剑,昂着脑袋瞥着石阶下小女子。想来是这平日站着的职位太过无趣,正等着这么个不长眼的撞上门来。
于是,我刚抬起脚沾上石阶边,就听得上头一声大喊,“大胆。”吓得我四肢一抖,那只伸出的脚不知该不该落下。
“此乃祁王府邸,不可擅闯。”右边的护卫瞪着赤目,气势汹汹对我斥道。
“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也不行?”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抬着一脚,样子有些诡异,却不妨碍我趾高气昂。
毕竟,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也让我横着走了那么些年,如今的底气还是有的。
两个护卫瞧着门口的小娃娃也是一愣,相视看了一眼,左边那稍清秀的护卫拱手一拜,“还请小姐稍后,卑职这就进去通报。”
我收回脚站直身子,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又抬高几分,微点了点头。
狐狸说,这般姿态唬人最厉害。
留下的那护卫也没闲着,正着身子余光瞧着我从左处石狮子嘴里抠出一块碎石,垫着脚来回踢了几次,又捡起塞进右处石狮子嘴里。如此反复三个来回,终于将护卫盼来了。
身后跟着管家模样的老者,混浊的双目远瞧见我便带起来笑,连快了两步来至我面前,“孟小姐,下人眼拙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面前人笑得还算和蔼,我倒是颇有疑问,“你认得我?”
管家再拱拱手,“这蓝海夜明珠,也只有孟小姐才佩得。”
闻言,我伸手摸了摸腰间佩着的珍珠络子,那是前些年老头子向皇上要的,也是个稀奇物件。
祁王才来京上不过半月,这些人不知我这小霸王也是情理之中,于是我摆摆手道:“无事,不知者不罪。”
“多谢小姐海涵,”管家知礼,为我引路道,“王妃已在堂内候着小姐了。”
一听此话,我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轻皱起眉头,“我就是来看看阿陌,不必扰了王妃。”
我最最是烦那些凡人客套,要见王妃我是百般的不情愿。
管家亦是一愣,不过人家是见惯大场面的,当即反应过来,笑着对我道:“王妃对小姐颇是喜爱,正盼着小姐上门呢。”
我想着这人笑得如此灿烂,委实不忍心拒了,于是便点了点头。管家呵呵一笑,忙在前头引路。
王府比我镇国公府还大上许多,便是路上走一走都险些将我绕晕了。待我数了第四十三种花类后,明远阁终进了我眼帘。老远,那些候着的粉裙丫鬟屈身向我下拜。
进了屋子,我就见祁王妃坐着与老太太差不多的雕凤长榻上,怀里也抱一个白玉娃娃。不同的是,祁王府内的门槛没我府上的高,一抬脚便能跨进去。
“漓姐姐,”长榻上的小公子大眼极亮,瞧见我便伸着两只小胖胳膊屁颠颠地奔来。
小鼻子下头闪着隐隐亮光,吓得我不由退上半步。
这拖着鼻涕的臭小子是谁?
那小子一点也未看出我的抗拒,钻进我的怀里就是一顿猛蹭。我听见衣料上头,粘液摩搓的声响,就要暴起。
“看来我们阿晔是一眼便喜欢上阿漓姐姐了?”上头王妃衣袖捂嘴,笑得华贵优美。
我眉尾不由跳了跳,若不是在别人地界,我定将这小子吊起来打板子。
“王妃娘娘,我来找阿陌。”我懒得再客套,怀中这小子又开始留鼻涕了……
王妃笑意稍缓,端起手边的点心,又换了个端庄的笑容,“也好,这是王爷带回来的琉璃冻,阿晔正要给他大哥送去,阿漓就与阿晔一道去找阿陌玩吧。”
我真的想摇头,奈何这琉璃冻看着真真是可口,拒绝不了啊。
一只小手突然钻进我的手心,我低头就见鼻涕虫对我傻笑,“姐姐,我们一道找哥哥玩去。”说罢,就拉着我往外头走。
我忙回头,看见一丫鬟提着食盒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心下稍安,倒也不抗拒了。
没有什么不舒坦是美食解决不了的。
---
鼻涕虫腿短,我又不识路,只能陪着他小步挪着。走了一刻钟,从府东头到了府西头,才进了一处小院。
其实府邸大了也不好,窜门都让人喘上三喘。
面前的院子不大,花草也长得不是很茂盛,只四角植着桂树,如今四月,正是幽幽飘香之际,显得还不算冷清。
院当中的石桌旁,背手立着一个小人,穿的还是那日去我府上那一件,倍显精神。
鼻涕虫扬起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哥。”
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手脚麻利地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端出里头的琉璃冻,对顾陌微行一礼,便轻声告退。
那点心盘子一端出来,我眼睛不由得一亮,放了鼻涕虫的小手,几步来至石桌旁,不客气地坐下,顺带来招呼两人,“来来来,别站着,吃好吃的。”
大龙憨厚一笑,对我道了声谢,在我对面落了座,样子颇具傻气。
如此,我又是开心了稍许。傻气多好呀?多傻些最可爱。
我伸手拿起一块冻子就要往嘴里塞,然后就瞧见盯着我的大龙眼神一变,有些奇怪,却又很快恢复了那傻呆呆的样子。
但这冻子我却不好意思再吃,疑惑地将其递到大龙面前,问道:“要不,你先吃?”
大龙客气地摆摆手,“姐姐先吃。”
这般谦让有礼貌不该属于纨绔,所以我皱起眉头,很是严肃地教训道,“阿陌比我小,我怎能不照顾弟弟呢?来,你先吃。”不由分说,直接将那冻子塞进顾陌的手里,还对顾晔招招手,“你也一道来吃。”
鼻涕虫却站着不动,摇摇头拒绝道:“方才阿晔在阿娘那里吃了许多,这是大哥的,阿晔不贪吃。”
我直接指着鼻涕虫对大龙苦口婆心道,“此为不对,年岁小的就该在年岁大的面前理直气壮地先吃,才能使我们这些姐辈们不受他人指责,明白吗?”
胡说,我是认真的。
没想到大龙亦是乖巧,对我点点头就捧着冻子小口咬起来。我欣慰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这感觉与狐狸那顺毛一般舒适。
看他吃得那般香甜,我亦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上一口,冰冰软软甚是可口。对面的小脑袋抬起,瞪着大眼珠瞧着我,似不敢置信,“姐姐吃了?”
盘里的冻子也就七八块的样子,我以为他是怪我抢了他美味,脸红道:“我就吃一块,不吃多,剩下的都是你的。”
大龙好似要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我觉着这小小年纪这般老成的样子不好,以后会变成大龙那般。于是又揉了揉他脑袋,“想说什么就大胆和姐姐说,姐姐听着,若是难处,姐姐帮你想办法。”
“姐姐能常来找陌儿玩吗?”大眼珠水灵灵地看着我,瞧得我心悦。
多好的要求啊!
我忙不迭点头,“日后,我天天来找阿陌。”
旁边的鼻涕虫被晾了一会儿,听见我的话,窜直了小手喊,“我也要,我也要和姐姐玩。”
我看看鼻涕虫的鼻子,又想想自己祸害大龙就够了,再带坏凡间小朋友也算罪过,就坚定地摇摇头,“不了,阿晔要学功课,不可日日贪玩。”
鼻涕虫还要再跟,我严词拒绝。眼见着他眼中泪水汹涌而来,委实不忍心再瞧,忙起身告辞了。
边往回走,还边琢磨着,下回如何避开前头王妃一众人,直接来找大龙?